随着人流涌到瑶水桥边,安澜挤过石桥,回头一望,已看不见烬了。
人头攒动,那么多张陌生的脸,间或也有几张奇特扎眼的面具闯入视线,却没有一张熟悉的狐狸面具……
安澜很想高喊他的名字,张了张嘴,喉咙却很干涩,什么都喊不出来。
事实上,她也喊不出什么。
一直以来,她喊他美人,喊他人妖,喊他狐狸……
她却一次也没有喊过他的名字……
烬吗……
不、那只是个假名,连敷衍都不屑的代称。
烬、祁公子、大红袍……
是不是,他再换一张面具,他们就又陌路不相识了。
身边人来人往,有几个人擦肩轻撞过她,似乎,视线也被撞的晃荡了……
寻不到便寻不到了吧。
等在原地,也等不回失散之前的微妙感觉了。
清淡一笑,眼中有什么寸寸碎裂,安澜转回头,毅然向前走去。
前方,高悬的灯笼,她却感觉怎么也照不明脚下的路。
“安澜!”
“安澜,这里这里!”
热闹嘈杂的环境,传来几道清朗洪亮的喊声,似有一线光亮射来,戳破了沉沉暮色,遣散了安澜眼中的迷茫……
咧开了嘴角,安澜循声望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唯有那几张熟悉亲切的面庞一点一点在眼前清晰明了、慢慢放大……。
喧嚣的红尘,心像是寻到了一缕温柔的牵绊。
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安澜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笑的安然、脚落地稳实。
“哎呀安澜,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景元直接迎了过来,拽着安澜就找到了“组织”。
“安澜,你今天这身打扮太漂亮了!”唐悦亲密的拉扯着安澜转了一圈,笑眼盈盈的赞道。
景清也笑着点点头,赞同唐悦的话。
“安大夫。”余青青有些腼腆,含笑有礼的跟安澜打了声招呼。她今天穿着鹅黄色的宫裙,清雅端庄,气质绝佳。不得不说,景元那个傻小子眼光倒是挺高的。
目光溜过他们每一个人,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一股温热的气流,温暖了似被晚风拂凉的身体。
安澜畅快的一笑道:“哈哈,你们好啊,都成双成对的了,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咯!”眨眨眼睛,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她故意酸他们。
景清只好无奈一笑,景元挠挠头还是笑得一脸傻气,余青青羞涩的垂下脸,却暗暗有些意外,眼前这位安大夫似乎跟传言不大一样啊。
倒是唐悦不客气的捶了下安澜,没好气的说道:“这只能怪你自己,成天只知道呆在医馆给人看病、摆弄药材,平日穿着打扮也没一点姑娘样,说话做事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以……”
听唐悦噼里啪啦越说越起劲,安澜感觉老底都快被她揭穿了,只能赶紧出声打断她的话,“好啊小悦,你居然这么说我?!”她恼怒成羞的要去掐唐悦。
唐悦见势立马旋身躲到了景清身后,冲安澜娇俏一笑:“才不跟你闹!景清哥说今晚你要登台献艺,你还是留得力气在台上使吧。”而她跟余青青去年都参加过了,要想再参加就要等上个二年,前提是、她们那个时候还没有嫁出去。
一听唐悦说到这事,安澜蔫了,苦恼的绕弄搭在胸前的一缕发,撅着嘴喃喃道:“什么登台献艺,我是上去丢丑的!”说到这,安澜忍不住又狠狠瞪了景元一眼。
本来她是打算上去高歌一曲《梨花香》的,但她半吊子的唱功实在是飙不出那般荡气回肠的高音,不能毁了这首歌,也不想自曝短处,所以、这首歌只能作罢。
扯了扯身上穿的及地褶缎裙,华美繁复,穿成这样,跳舞也是甭想了。
那、换一首?可换哪一首呢?
以前听的那些古风歌曲都是洋枪加土炮,真到了古代,那些歌曲唱出来,也太怪异了吧。
“安澜,你要唱什么曲啊?”唐悦没听清安澜私自嘀咕些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安澜老实给出这三个字。
“哎呀安澜,你赶紧想!”景元一听这话不禁急了,是他自作主张替安澜留了名,要真因此事让安澜在众人面前丢了丑,他会良心不安的。
“我想起来了!”唐悦恍然的竖起一根指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安澜道:“我记得你以前哼过一首曲子,新鲜得紧,要不你就唱那个吧。”
“哪个?”安澜不解,一时兴起哼的歌她哪里会记得。
唐悦凝眉思索了一刻,低低地哼了一段,然后摇了摇头,“记不得了记不得了,大致就是这个调。”
安澜“嗯”了一声,偏头见景元一脸不安的望着她,有些好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我脸皮薄着呢,也丢不起那个人,相信我吧!”
好歹她的脑袋里也装了不少五千年文化的精髓,实在不行剽窃几首那谁谁谁的千古名篇,还怕搞不定这些老古董嘛。她乐观臭屁的想着。
景元正要说什么,锣鼓喧天,震的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望过去。
只见瑶水楼台前站着一位约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面朝大众长身一揖,直起身子后摊开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朗朗喊道:“请今晚要登台的姑娘们上楼!”怕大家没听清,他又喊了一遍,周围的人也互相传着话。
“呀,要开始了!”景元一跺脚,拽起安澜的衣袖急匆匆说道:“安澜,你就听小悦姐的吧!就唱那个,好好唱一定行的!”
“是啊安澜,你再好好想想,反正你是最后一个才上的,时间还来得及!”唐悦按了按安澜的胳膊,示意安澜别慌。
景清皱了皱眉,看看安澜又扭头望了望楼台,见好些女子都已经踏进了楼,出声说道:“安澜,我送你过去吧。”
安澜看着面前为她担心的几人,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心情被他们这一弄反而轻松了很多。
她这人就是这样,看别人急就感觉别人把自己的那份连同急掉了,她倒是落得个自在了。
冲景清点头一笑,“嗯,我们走吧。”
“我也去!”景元嚷嚷了一句,立马屁颠屁颠的冲在前面开路。
唐悦跟余青青相视一笑,自然也紧随其后了。
看来,这次真要好好表现了,安澜轻叹了一声。
想起那次在青楼里跳舞,顶的不是自己的脸,知道台下也没啥人认得自己,她是一点也没紧张,这次不一样了,在洛云城认识她的人不少,她可不想在认识的人面前丢丑。
唱什么唱什么到底唱什么呢?
恍恍惚惚的被他们送到台阶边上,在他们鼓励的目光中安澜慢悠悠的踏上了一层,又回过头,一脸纠结的看向唐悦,还是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
“你真的觉得我以前哼的曲子好听?”
见唐悦冲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安澜心中有了点底。
就唱那一首吧!
再次扫过身后一圈,没看见那袭张扬肆意的红衣,敛下眼眸,转回头,安澜轻提裙摆,端庄大方的踏进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