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买回了跟那支摔碎的簪子颜色样式差不多的新簪子,爬上二楼,见木挽香娴静的坐在靠近窗台的长椅上。
她旁边还站着一位女子,正迈着莲步左右徘徊,手里不停地绞着手帕,一副紧张难安的模样。
而隔着一串珠帘,另一边的大圆桌围坐着十来个女子,有说有笑,气氛还算融洽。
安澜略一观察,便获悉了坐在长椅这边的是准备要上台的了。
还好、她没来迟。
将簪子递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木挽香面前,安澜晃了晃手里的簪子,因方才跑的太急,气息不稳,她哼哧哼哧的说道:“好了,买、买回来了。”
木挽香缓缓抬起头,冷淡的瞟了安澜一眼,漫不经心的接过簪子,轻哼一声,两指一转,簪子被转掉落在地,菡萏形状的簪首被摔碎了一瓣。
那玉破碎的悲吟,清脆的回荡在了安澜心里,像是被投落下什么东西的一口枯井,每一次碰撞,击起一阵清幽空洞的回响……
她、这是在故意报复她吗……
视线从摔碎的玉簪移到木挽香脸上,安澜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已被打理好,斜斜的插着一支华贵的金厢倒垂莲簪。
木挽香平静的与她对视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傅粉施朱的面容若芙蓉出水,清丽动人。
可这张赏心悦目的的姣好面容让安澜实在不愿多看一眼了,她撇开视线,扯起嘴角,笑得不知所谓.
抽出藏在腰间的小手帕,临走前在木挽香面前轻蔑无礼的挥过,送了木挽香两个字:
“无聊。”
然后、扭了扭脖子,毫无形象的踢踢踏踏走向另一边。
老娘就是不把你当回事……
气不着我气不着我就是气不着我……她自我催眠着。
其实心中是很不舒坦的,她累死累活的买来却被人这般践踏,哼,这梁子结大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有仇与我,我必十倍报之!
小样……痒不死你!
安澜阴测测的笑着,攥紧了手中加了料的小手帕。
走到珠帘后面,有几个女子倒是认得她,客套的向她打了声招呼,安澜虽记不得她们何时见过,但也熟稔大方的跟她们聊了起来。
一伙人说说笑笑的,安澜却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另一边,当她瞥见木挽香站起身跟着一名小厮施施然的下了楼,她便走到了窗台边,静静观望起下方的情况——
以圆形的高台为中心,聚集围绕了黑压压的大片人群,高台上空悬拉起一圈的红灯笼,将周围照的红火通亮,台上还铺着隆重喜庆的红地毯。
上面或坐或站着几人,身着飘逸的广袖白衫,琴瑟笙箫,琵琶锣鼓,他们是这次瑶水楼重金聘请来的乐师。高台的侧后方还有一个用竹子简易拼搭起来的三角架,这是用来挂人们手中灯笼的。
隔得还是有些远,安澜看不大清楚木挽香的动作,更听不见她在台上唱什么,只看见轻巧飘逸的红绸随着她曼妙如云的舞动,缠绵身侧,翩若飞天。
人群时而爆发的一阵叫好声,还有好几名男子先后上台将手里的灯挂在了她身后的三脚架上,表示对她的赞许或倾慕,也能知道木挽香的表演一定极为精彩出色。
抿起唇,安澜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要是她唱的时候没人搭理,没人鼓掌,更没一人献灯,那该咋办?!
景清景元的灯她是不想了,那两只灯笼都分别在唐悦和余青青手里。
那还有谁愿意把灯给她啊……
算了算了,总有人欣赏她的……
会有的吧……
安澜努力为自己加油打气。
输人不输阵,她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何况那人还是木挽香。
心神恍惚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耳畔突然响起一女子的呼声:“哎呀,要到我了!”
安澜扭头一看,是那个叫朱悦的女子,她们之前也说过几句话,这是个挺活泼的女孩子。她正站在她旁边,躬身把头探出窗子,向下张望了几眼就又撤回身。
“得了吧,到你了反而怕了,刚就你最急!”身后一女子笑她。
安澜回过头,才惊觉二楼已没啥人了,就她们三个……
另一个女子好像叫、柳薇吧。
朱悦娇嗔了她一眼,也不等小厮来传唤就敛起裙裾提先下了楼。
此刻,二楼便只剩柳薇和安澜了。
两人相视一笑,柳薇起身也来到到窗前,站在安澜一侧,先开了口:“安大夫,你怕不怕?”
“自然是有些紧张的。”安澜苦下脸老实说道,转而问她:“你呢?”
“我啊……说实话我还真没太担心。”柳薇想了想慢慢说道,对上安澜微有不解的目光,她指了指下面,眼角上挑,柔和的笑道:“你看、她们都有人赠灯,我也一定会有的。”
“哦?”安澜语露兴味,面前这女子好自信呢,她有些好奇了。
“嗯……”不再与安澜对视,柳薇望向窗外的一处,目光有些闪烁。
白皙的面容像是被窗外的大红灯笼照拂出一抹暖暖惑人的红晕,她娇柔妩媚的垂下脸,小声说道:“有个人一定会送的。”
很轻很轻的话语,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甜蜜的牵挂与信任。少女怀揣着属于自己春光烂漫的小心事,有所触动般的娇羞而喜悦。
安澜顿时醒悟般的点点头,拖长语调笑道:“原来如此……”又是一个陷入绵绵恋情中的女子呢。
虽是调侃的语气,安澜却不无羡慕的凝视着眉梢眼角都洋溢着温暖幸福的柳薇……
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吧。
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坚定的站在你身后,看着你,想着你,等着你,支持着你。
纵然隔着一段距离,你也能触得到他身上、让你眷恋的温暖;你看得见、平息了喧嚣红尘,穿越了芸芸众生的、只属于他的、只对你的、宠溺的笑。
有个人一定会送的……
他送的,就已足够。
轻吁一口气,安澜拉拽着胸前的那缕发。
哎……在这个粉色泡泡满天飞的节日里,她表示压力很大啊。
要是他来了……要是他能来就好了。
微微一怔,安澜咬唇,甩了甩头,突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扼杀掉自己发春又虚荣的想法……
怎么可以是他……
“柳小姐,到您了,请随小的下去吧。”小厮上来传话了。
“安大夫,我去了,你也不要担心,放松点。”柳薇自己要登台了反而抚慰了安澜一句。
这让安澜有些哭笑不得,“嗯,你也加油!”
突然意识到这个词语太前卫了,赶紧改了口:“我随你一起下去吧,还能跟你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