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几人皆起了个大早。林莞本来穿了拿件极厚的棉袄,又转念一想,这样行动就笨拙了,便还是穿的昨日的那身。
很快他们就到了昨日见到雪女的地方。依然是漫天冰雪,苍茫雪白的一片。其实林莞对这种地方是什么方向感的,只觉得每个地方都差不多,都是苍茫雪地。元非棋带路来的这里,林莞心中有些纳闷,他怎么就能再找到这个地方呢,让她找的话肯定就找不到。
这个地方并不像昨日那样严寒。
几日这里的气温与九重门所在之地差不多,林莞穿着一样的衣服,昨日觉得冷,今日却并不觉得了。
显然元非棋和花移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面带愁色地告之了九重门主。闻言,九重门主也面带愁色了。雪女本就生于冰天雪地之中,也许本就是一朵雪花所化而来,在这种环境里面,占尽天时地利,还擅长迷惑之术,如果要藏匿起来,谁找得到?如果漫无目的地找,要找到何年何月?
“元非棋,今日你还能用乾坤锁吗?”林莞问道。
九重门主闻言,觉得这个小姑娘叫人怎么直呼姓名,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有介怀这个,救人要紧,他也期盼地看着元非棋。
元非棋剑眉轻皱:“门主,我修为尚浅,即使耗光法术,也最多使用一次乾坤锁罢了。昨日我是猜测到雪女就在附近才用乾坤锁将其逼出来的。可是今日这里气温已经恢复了正常,所以雪女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小。”
九重门主点头,短短几年能做到如此,已是难得。这里确实并无异常,即使让元非棋用乾坤锁,也是浪费罢了。略一沉吟,九重门主道:“依照你们所言,雪女所在之地会变得异常寒冷,我试着感知周围有哪些地方是异常寒冷的。”
几人一听,觉得又有了头绪,只有找到了雪女所在之地,才能谈救人。九重门主这个方法乍一听觉得很好用,但是以他们几个小辈的修为,根本无法感知周围,也幸亏九重门主亲自过来了,否则他们就是无从下手了。
九重门主闭着眼睛,方正的国字脸肃穆沉着,仿佛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这感知周围,莫不是要魂魄离体罢,林莞想道。
过了一会儿,九重门主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我探知到了附近有一个地方有些异常,我们过去看看。”
几人御剑,很快到了九重门主所说的有异常的地方。林莞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着果然是有异常的地方。这是一个冰做的院子,围墙和门,以及门前的台阶,皆是玲珑剔透,水晶宫一般,甚至门前还有连个晶莹的灯笼,显然也是冰雕的,只是不知为何那细细的冰线是怎么使那么大一个冰雕灯笼悬挂而不掉落。地上一丝积雪也无,只有平滑如镜的冰。地方并不算大,却冰雕一般,极尽精美,不止几个年轻人,连见多识广的九重门主也有些愕然,他都没有自信凭一己之力建这样精致的冰雪院子,这雪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元非棋看看那冰门,又看向九重门主。
九重门主点头示意他去敲门。云溪丫头还在雪女手上,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还是莫要一上来就刀剑相向。
元非棋走上前敲门,敲门声还没响起,他手触到冰门,只觉寒冷刺骨,手上冻得一阵疼痛,然后便麻木了。元非棋大惊,想抽回失去知觉的手,却是不能。他的手竟然被冻在门上,与冰门连为一体了。修长的手维持着敲门的动作,由接触冰门的指关节到手臂,整只手臂渐渐变得晶莹剔透,这样很快他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座冰雕!元非棋大急,另一只手迅速抽出剑来,灌入内力,砍向冰门,试图将冰化的手臂与冰门的关联切断。如果是寻常的冰,只怕这一剑下去便化为靡粉了,可是元非棋一剑下去,只溅了零零的火星,便又归于沉寂。他的手臂还在冰化,逐渐变得晶莹雪白。
九重门主见元非棋的异状亦是大惊,心急不已。雪女的深浅尚且不知,他怎能让元非棋冒然敲冰门,实在是大意至极!人是他带来的,若是出了意外,云华掌门那里如何交代!九重门主立刻抽出剑来,剑锋掠过,化作无数剑影,每一道剑影皆是凌厉无比,齐刷刷地刺向冰门。剑影以万钧之势向冰门而去,却是穿过了冰门,消失在众人眼前。那道冰门此刻竟然向没有实质一般。可是若没有实质,那元非棋的手臂还连在冰门上,半只手臂几乎都变得晶莹剔透,恍若冰雕一般!
九重门主又用了御火术,十几条威风凛凛的火龙舔上冰门,那冰门却依旧纹丝不动。他又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招,直到元非棋一整只手臂都变得玲珑剔透,那冰门却没有一丝变化。
九重门主修为高深,可是敌人还未现身就让他们吃了大亏,这个雪女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果然是轻敌了,几千年来还没有这样的经历,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任他十八般武艺,那冰门就一直矗着,纹丝不动,让他一点辙也没有。他简直怀疑眼前的是不是幻觉,雪女不是擅长制造幻象么!但是以他的修为,云华尊者白慕辰的幻象也未必骗得过他的眼睛,眼前元非棋一只手臂变成冰雕,他看得真真切切,又如何可能是幻象?
九重门主这边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元非棋突然沉着声音道:“把我的手臂砍下来吧。”他的声音沉着,俊脸上透着一股子坚毅的味道,并没有惊慌失措。
九重门主闻言也有些佩服起这个晚辈来,如果是自己也未必有这份魄力,云华掌门的关门弟子果非常人。不过眼下再不当机立断,恐怕元非棋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座冰雕。他几千年斩魔除妖,也不是狠不下心的人。他一咬牙,剑举起,就要将元非棋的手臂卸下来。
一旁的花移见元非棋的手臂变了样子,也是心急得很,眼下又见九重门主要砍元非棋的手臂,更是心里更急,可是看样子如果不把手臂卸下来的话,元非棋的性命岂不是保不住了?一时间,花移就惊慌失措起来,他不想元非棋丢了性命,也不想他失去一臂。元非棋这样少年得志的人,高傲如斯,如果失去了一臂,却待如何?
九重门主的刀眼看着就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林莞突然喝住了他:“门主!”
九重门主堪堪收住了手,惊讶地看向林莞,小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元非棋原本闭着眼睛一脸决绝,听到林莞出言制止,睁开了眼睛,眼中出现一些希冀,莫非林莞有办法?如果尚有办法可想,谁也不愿意失去一臂,变成残缺之人。
花移也满眼希冀地看着林莞,如果林莞能救元非棋这一次,他以后对她讲话一定不那么难听了。
林莞没有回答他们的疑问,只从容走过去,停在冰门前,伸手去抓元非棋冰化的手。
“小姑娘莫要妄动!你碰到他的手可能你的手也会变成冰!”九重门主急道。
这九重门主倒是个正直之人,也不会觉得她这种小角色的命不值钱。林莞对这个九重门主的印象变得很好,对他笑笑,又转过头,看着元非棋冰化的手。
元非棋看着林莞,认真地道:“如果没有把握,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林莞点点头,毫不迟疑地伸手去抓他的手。他的手臂很冷很僵硬,林莞使劲去掰也没有掰下来,竟然像真的被冻在冰门上了一般。
元非棋原本冻得没有知觉的手触到林莞的手,便感觉到了她手的温度,温温和和的,他看见林莞去掰他冻住的手,却没有摆动,便轻皱着眉不做声。沉吟片刻,她突然抬头,以往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神采,对他嫣然一笑:“你的手根本没有被冻住,这只是你的幻觉罢了。”
此话一出,不仅元非棋,九重门主和花移也愣住了。
幻象不过是障眼法的一种。障眼法之类的法术并不难,他们也都是会用的。只是障眼法只对修为相差巨大的人起作用,而在修为接近的人面前便很容易被看穿,所以这一项法术他们平日里并不看重,不过是在凡间历练的时候为了方便行事才练的。所以即使昨日吃过一次幻象的亏,他们也不会相信今日九重门主在这里,居然也没有看破雪女的幻象。连九重门主也无法识破的幻象……这雪女的修为岂不是与第一上仙白慕辰一样,甚至还要更加高深?想到这里,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你的手没有被冻住,这只是雪女制造出来的幻象罢了。”见大家呆住了,林莞抓住元非棋僵硬的手,道,“闭上眼睛,不要看这道冰门。你相信我,我看的分明,你的手根本没有被冻住。你的手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