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提防得也太快了,我根本没有学过,怎么封印他……难道师兄受到了我爱憎之心的感染,自封了。好在,这个疑惑破解得很快,因为我身后不知何时,正站定十二个和尚。想来,这个封印是出自他们之手。
不仅如此,我被他们以十二这个双位数出现的方式吓到,着因我还记得,我不想过早出现在寺中的心愿,我想,我和三止还是要先离开为妙。
所以我掐了一下三止,轻轻唇语,“你抱我上房。”
三止点头,我们拔地而起,但让人不能忍受的是,这群和尚明显在我们行动中,做了一干手脚,所以我们跳了、落下,前后两个动作的性质,只是一动未动,唯见三止的白色衣袂冉冉在风中萦回。
就这样,我们以二比十二,好生地僵持了一会儿。我猛然想到,我有父尊的亲笔信。我掏出怀中的信,合十稽首后,向前递出,只字未说时。
对面的老僧,突然大开双眸,一瞬将我照亮,我听得很清楚,他说了一个“啊”字
我想,这位住持真是另一个反常的和尚。书上说做和尚的如同古井水,心无杂念亦不生波澜。但刚刚这位老僧明显波澜了一下,是为哪般。
这位住持收下这封信的过程,相当的不痛快。我想,我们静心寺的和尚都是半仙之体,意欲结交凡人遭拒,再不济,也会被委婉告知,而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真真的让人颜面扫地。
没想到,拒绝来得甚为直接,那老僧合十道,“两位师侄,请回吧。”
我一时语塞,关键是这句至为灵怀的扫地出门用语,让我一时于心不忍接受,又想与他论个高低、逐个短长,又想与他挥手作别。不带走一片云彩,生生的是感慨良多啊。
所以我说,“啊……”
如此,我与三止陷入相当高深的尴尬之地,进退不得。只是我一贯不喜强求,安慰三止道,“万事随缘。一个缘分,必当结束于,另一段缘分的开启时分。我们还是慢等下一缘吧。”
三止看了我一眼,唇角慢慢凝出一个微笑。
三月初二天气有风,山上无桃花,山下桃花烂漫。眼下我成功地弄丢了大师兄,是实出我意料之外的外力使然。想那老僧,就在我行将帮三止背起大师兄时,了然一阵仙风竟将大师兄吹得无影无踪,让我于天于地都再找不到他。
我想,这一次我是慧眼识妖了。这老和尚果然是个妖。
我说,“三止啊,我们回去怎么交待,不如我们私奔吧。”
三止上下交睫,面露难色说,“私奔的都是男女,咱俩一起私奔,会惹人闲话。”
我说,“不会,父尊一向要面子,他会选择,要么让大家失忆,要么对大家说,我们是奉师命私奔的。”
三止望了望虚无处说,“我正有一个地方要去。”
我说好啊,“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去那里。”
我相约私奔,离开了天虞天,前面就是凡人的集市。
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遂我立被眼前人潮涌叠,殿宇飞檐,人声嘈杂,陆路拥挤的盛况所震摄。想,禅果然是苦寂落寞的。禅与凡人的生活,大概是两种方式下的审美观决定的吧!
我问,“他们都是凡人吗?”
三止说,“对啊,与我一样的人。”
他话音刚落,热闹的大街上突然变得一片肃杀,连冬天的天虞山都不如。面前一列钢叉,让人对生命闪起保护的欲念,对道德则闪起,丢三落四的冲动。
有人拦路抢劫。
三止眯起眼打量了一番,对我说,“拦路的,不一定只限于抢劫,有时候也抢命。”我暗疑,二师叔倒从未在杂记中提过,他的路数,一般是,一绝色女子生不逢时,于日暮时分遭受打劫,那皆悍匪皆是膀大腰圆,小女子对付一个尚属勉强,莫说是一下子要对付二十多个。结局必定悲凉,但还未等人悲凉得透了,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与织女会牛郎一般的美事,只因妙龄女郎转眼得遇一白衣俊杰,而那俊杰往往不是旁人,正是神勇的二师叔尊。
于是,故事是这样的,那绝色女子,因长样绝色,见识也并绝色,对幽然出剑搭救的二师叔尊,倾心立动。所以,从前我一直误读打劫,以为被劫从来都是一件利男、利女、利于传宗接代的好事。
万不想,岂今为止,我见过的唯一活生生的一次,当真瓦釜雷鸣、夺人心魄。这些悍匪又是何等剽悍的一伙……
日当正午,万丈中尘世纤尘可见,正宜人睡子午觉,却有人杀气腾腾站在我们对面。更加惊世骇俗的是,他们手持钢刀却并不纯然使刀,一根根银针渡世而来,让我胸口冉起若有若无的疼痛感。
但事后,先后据我自己,以及几位江湖郎中反复检查,我确实无有中针。一切只不过是我的过度想像而已。
那时,三止一撩袍,好好将我掩在身后,漫天飞舞的扇面上金针林立。多么可亲可敬的刺客,用是足赤之金。换我们在雅月楼一饱口福后,还绰绰有余。
彼时,针飞针落,针满天,我逃也不是,哭也不是,唯将希望寄托在三止身上。忽然,我听见自己笑了起来,那笑声里竟无丝毫羁绊亦无恐惧。着因,对面的十二位刺客在三止云白色的长袍翻转下人人有份,分得了两个耳光,并借此造成了,他们耳目一新的错觉转而自相残杀。让我的心不自觉与之喜悦,
十二个刺客互戗而亡。他们死时竟然满脸笑容。
那是一种得到真正解脱后的快慰,死在如斯高手一招之下,他们死得其所。
我想,“啊一招。”心情不再沉重。
我对三止说,“他们都是坏人,对吧。”
三止想了想,说,“历来谁输了谁就是坏人。”彼时,夜风扬动他发丝,带来轻轻的兰香沁心宜神。
我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是为至理,因我常在师兄们的斗殴中获败,所以我的形象一直很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