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今,我们入的这一室,摆设布置并不见寻日样式,只是这一尊丹炉,乃是由纯金打造,豪华之极,映入眼帘别有一番情愫,可见这主人更是位高权重。而最实实要命的证据,便是那西壁上一册仙历的日期,足足是三十万年前的一个吉日。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好。
但扶云却不甚在意,因他从来就不把九重天上的神仙当做神仙,他叫他们做强盗。我是个幼稚小仙,虽说尚背不下来自家的规范教程,却也知道偷东西不是一件好事,便纵是有天大的冤屈,也大可两方交战来个明抢豪夺,唯只是这个“偷”字差强人意。
我提出这个意思本是一道好意,是为相劝扶云,不要白拿人家的丹药。哪知他竟不知道如何这么领会认为我是怂恿那老仙打来一架试试的意思。
哪知那老仙打架从不自己动手,我们等得好是辛苦才盼了他老人家一个回头。他由打外处来一见了拆分得七零八落的丹炉,乍然一惊险些缓不上那口气来。那是扶云毫无惧色就坐在丹炉一侧磨剑,而我就是蹲在他一边打牙。
那老仙翁猛然见了我的面容,神情由来一怔,待要上前与我打个招呼的形容,又蓦然止住。缓缓就近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朝着我们嘿嘿了两声。我虽极是年幼也量得出他这是个拖字,此处是他的地盘,只要他耗得些时候自会是以多为胜。
老仙翁用法力温了桌上的凉茶,重复揭得盖子,冒出幽幽的热气来,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看了我们一眼。隐约在唇间缀了个笑。待要仔细拾寻,却断然隐却得毫无踪迹。
我觉得自己有些抖,不过并不去催扶云,只想后发制人,只是他从未吃过亏是以并不能有什么记性。戳着那剑悠悠站起身形,蔑视了老仙翁一眼,问道,这个丹药是个什么作用。
老仙翁仿似耳力不佳,倾身过来仔细听着,面上抖落出来两道茫然。
扶云本就理亏现下就更加的到底,加大音量,问这个是什么用处。
没想到那老仙翁还是一副不懂的神色,又要他重复说来,后来我觉得事情不对,因为并不待老仙翁再行问起,扶云已经自己答得痛快。老仙翁磨磨叽叽地向着扶云道了谢,这小子法力不错若是用老朽之力将你定了,还真是不成。然后他从从容容近到扶云身前将那金丹娇娇性性地收好。之后才得闲空跑过来看了我一眼。九重天上的神仙我从未见过像这样老迈年高的一位神仙,长长的胡子结进了脑后的发髻里,生生地形状独特。他又看了我一眼才甚是悠闲地问我,广法啊,你此遭无诏回还还是想见那小女子吧。你当年偌大的道行全因了她废去,怎地还是这般执迷不悟,甚不能开解。我还记得你娘怀你那些时日,常常梦见天边坠下星星来落入你娘的肚子,一觉下来便要落下七八颗之多,上元大师说坠星原是吉兆,便是备多少星就要留多少星位给你,果然自小生出来便是个争气的孩子,法术做得最好,二万岁时的道行便是你的老子也不及竟不像是你老子遗传的样子,唯止是长得像他才压得下去好多谣传,只是不想唉,你竟是这般情种的本事与那大广的道行齐等,真是让人,真是让人……他措辞的当中又看了我一眼。大约是觉得我气质不对,隐隐有些生惑,但现下扶云被他拘了,我便要施个法则与他周旋。所以我面上那方神色,颇备了些谄媚本想好好接个语但实不知如何称呼,亦不知我们从前如何的辈分。只是向他颌手恭顺了一礼抬眼时却是似乎更带起了他的好奇。
梦想到此处戛然而止,完全是因为理国公的造访。他来造访也没有什么,关键是这位理国公,他很是恰到好处地带来了一只狗。
自从我在三师叔尊画出的画像上,看到过天狗的凶猛模样就一直很忌惮狗。不成想,人世间竟也会有这种畜生。那时我正在梦中,被狗的狂吠声骇得直接脱梦而出。我紧紧抓住三止的衣角,想到即使是在梦中我也是怕得这般厉害,真是一个一心一意的人。可能是他打搅的这个时候忒是不巧,安祜元说的哀梦我没有做出来,反而做成了个喜梦,有点高兴,那眼泪也就更加无从而来。最最不巧的是连带着安祜元她喂我吃进去的那块琥珀石也顺带着给吐了出来,“扑通”一声落进前面的水榭里之中转瞬就失了踪影。此番情景让我大师兄拍手称快,三止只是含着一丝清凉笑意,闲看着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不过很快我们三人都论成了配角。因为这位理国夫人与理国公的对视的情形别有忧愁暗恨生的样子。大师兄私下对我说,他们见面的样子,好像好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我本来想给大师兄个白眼,觉得他之所以会那么说,纯属是嫉妒人家。可是,这对儿看起来是璧人的人,对视的目光之下真是不怎么珠联璧合,而且好似彼此严阵以待。与安祜元向我形容的半分不差。
我觉得这人有些可恼,他不喜欢安祜元也就罢了,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形,他好像不光是不喜欢还根本就是讨厌。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甚有同情心地觉得,我欣欣喜喜的那般心情,也被他们眼下的情形渲染的很是不妥,竟好像是很伤心的样子。现下我想要帮助安祜元的那颗心也就急切了一道。此时,能定在这里无动于衷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动于衷罢了。
理国公离开后,安祜元告诉我,她的真实用意,是想让我用眼藏结集众法眼,回到年深岁久的时月里,看看是哪一世、哪一时做下的孽根,才换来今日这般的吃苦的情境。我想,他们的这出情形果然是孽缘的形容。那孽根之说,想来也是半分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