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扮作佳佳公子的芳玄,神色妩媚一点含羞。
本是倾国倾城的容颜,闪睫之间,即是美好的女人,又如此大动干戈地掠过一个媚眼,自然是惊艳无比。
时光犹如踏进了无限的穿梭里。他握了她的手。我觉得,这不是不是找到了,他心中安属的那一片真挚。
结果,他只是淡声说,“挪一挪,压住了我的兵书。”
然后,那个纤掌抬起又放落。我差点跑去捶桌子,这么不解风情。
芳玄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两只眼睛睁大大的,黠慧闪动,这样的耐看,而洒在里面的,全是显王的漫不经心的闲淡。
她对着那个闲淡笑了笑,又取回那张熟宣,自顾自勾勒着什么。无声交流,曼妙成了如行云流水般挥洒的楷书。
她写给他看,“你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儿?”
他冲着这向个娟秀字迹,淡抿了一会儿唇形。做出托头思考状态。
但我估计,他这若隐若现的一丝笑,以芳玄的角度是看不到的。那就真是可惜了。因为她一定是挺盼望的。
思考了许久,他却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只是,很有情调地,点笔落墨书了几个字迹,自己先是左右斟酌着赏了赏。又看了一眼,一旁跟小猫挠心一样着急的芳玄,最后拖拖拉拉地递给了她。
芳玄那张脸,还没有看到上面是什么字呢,就很是及时地先红了。跟个红苹果似的。我有了一点想要恶作剧的感觉。
差一点,想装成一阵风,将那张纸夺走。然后,篡改上面的内容。
比如说,改成,“别勾引我。我只是跟你红尘作戏呢。小丫头片子上当了吧。”让剧情走向无比虐心,才符合我现在写山志,都没有点击的一颗苦心。
师兄弟们都说,不是山志写得不好,是太难了。你读的书太多,说一的时候呢,不说是一,说它是首,首当其冲了什么的。我们都不懂。
而最近那十三师弟,写的山石志点击就很高。
因为,他管“一”叫做一个手指头,大家通通觉得,很是形象化。只要动个脚心就明白了。
我想了很久,一直想写出一本,只要能动动脚心,就能明白的文章。去山下摆摊挣一点钱,以维持最近,我写作热情高涨,而导致的洛阳纸贵事件。但是,在我还没有想明白,“一”除了用手指头和脚趾头还可以不可以用鸡的脚趾头表现出来这件事前,我还是入不敷出。
好了,这一段了题外话,我们就先让它风吹了杨柳,哗啦啦去吧。
抬头,前面显王目光幽递过来。
芳玄目光幽递过去。两种目光在空中一接火。哗的一声,天下大同啊。
我想了想,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调风弄月的那些事的下一步。我很激动地凑过去。
两种目光却又刹然分开。
我抓抓头只好去看显王写的字。
我是第一次看他写字。当然,拿刀什么的,也是没有看过的。
若是想两相权较,就不能权较出什么来。
但,我仍是揣着一颗极端热忱之心,目光揽上字迹,吸了吸口水。
带着飒飒浪拓声声的笔下字迹,好像涌翻千江大浪,狂草得很有情致。
但相对而言,认起来,就比较费劲,是“随便”两个字。
真正是算得上是惜墨如金。
我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指修长素白,很难想像,这样一双手,曾用来冲杀敌阵,挥舞银枪,动辄洞穿对手的身躯,然后抽出,鲜血划空。
它就只是柔软、修长。
当然,柔软这种事,只是我根据他握笔时,指肚的凹陷程度估计出来的。
凹陷的程度十足可信,但我估计的手法,就不大让人信。
这么说,也只是因为,我带着对这个美男子的一颗艳羡之心,觉得,他既然生得这么美好,那么他的一切也是要好的。
我做的比想的还要快,马上从旁,助他不断剔除一些孽生物。
比如,他嗜血冷厉;比如他半真半假;比如他谋国篡位。比如他叔嫂**。当然,有些事,现在时机不到,他还没有做出来。
但,我几乎可以确定,在不远的将来,这些就都会成为事实。
而说到,为什么他都这么不是东西了,我还要觉得他是美好。
再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道理,上一世我们挺有缘的,我还曾舍死忘生地嫁过他,更觉得有愧于他。就是,不仅扰了他的洞房,还偷拿走了他的一枚方印。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发现。所幸,这是我乐于见到的。
芳玄接过回传的熟宣,看到飞扬遒劲、扫尽炎凉的二个字时,浮动出一个笑意,如天清水现月一般。
而后,就偏过头,抓起一边食盘中,任意一块饼饵,欢快地吃了起来,再乖巧不过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令我称叹的是,一丁点儿的饼滓都不坠落下来。
可是她的样子,干净得就像是清甜的一杯酒,远远看起来是水,却能让人体会得出她不是水,而是一杯酒,还是一杯甜酒。
舫中静得,仿佛可以听得到,烟香轻徘时擦过空气的响动。
宁静的画面,犹如静止。
却有什么,在我胸腔中,一帧一帧挑过。
就像,所有的一切,早被预计过的那些时光中的东西,一点一点落稳于现实之中。
突然,我目光转向到,一只大手递给小手的白釉绿彩,这种名贵瓷器之上。
探出头,可以看到釉杯里面,是徐徐随舫轻漾的温茶。
我真喜欢这样的宁静,就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将一切烦杂抛弃。
纤巧的小手接得匆忙,仿佛正渴到极处。
接过来一口,灌在嘴巴里。
然后,露出舒服满意的笑容。
而显王,做出这样精准的动作,却一直都没有抬头。
我真是佩服,他将杯子递得那么准确无误。
连我,凑得这么近,都没有被碰到一点点。
帘外有小厮轻声唤道,“王爷,姑娘,丝缕坊到了。”
芳玄拍了拍手,跳了起来。
水道上,堆汇起的名媛闺坊的暖红色灯光,在朦朦雾色中结成一片柔霭。
“此处,有烟阁乐坊大小近七百家。被称为七百坊。里面藏近天下美女,有的还是金发碧眼的小怪物。”
她一把握住显王的手,递给他写着这句话的纸条。
目光又爬上几日前她前来行刺,刺过的伤口略有一丝凝想,转而绾了一个笑,偏着头,笑给他看。
我对着这倾城的笑意,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