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玄一双睛目,略现波光微熹,挪到显王面上时,目光又格外地闪动了几分柔光,果真如显王所料,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又比出划出了几个玲珑指势。
我摇头晃脑随着那玲俏的手指,走了一番形迹。好是糊涂啊。
不得不将目光投向眼藏中的显王。
显王倾了倾嘴角,微微瞥了一眼浩天长月,目光随之送入夜色极深处。半晌,略徊了一下心意,就着这个,芳玄以指画出的无声问题给出回答,
“他不是不爱他从前的王后。而是,他知道他需要青文,他向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什么又是无关紧要的。对了,你和她长得那么像,是不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问罢抬头,眼中的光线并无加深,却有一些感觉在发生转变。
我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差点要趴在他身上去仔细感觉。
那厢里,芳玄睁着一双眼惊讶的大眼睛,仿佛对显王所说的与青文相像这件事,表示出了极为困惑的神色。
若不是得了显王的这个意外的提醒,我都差一点儿要忘记,芳玄的来历,尚是在不明不白中的。她与青文的相像,不光只是形似,有时候,都能达到神似,除了是一母所生,好像已经再无解法。
眼藏中的反馈,她似乎并没有说谎,但,若是身肩刺杀显王的重任,又本是宁死不屈,却为何突然与刺杀目标同仇敌忾起来了。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或者是因为他比较有钱。
我还准备要继续想下去,芳玄已经划开手势,显王执杯到唇边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一次眼藏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二人的表情皆是轻松。
刚刚的一幕,是与他们相识比较来说,略为迟到的相知。
由此可见,显王不是一般人,就好比我们大多数人,走着走着从天而降一块大馅饼,出于对俗事的颇多猜忌,我们总要解析一下这块馅饼的来历。比如,它是发霉的或是未发霉;是白面的还是玉米面的。
但,若是人家显王遇到这块馅饼,是要直接吃进肚子里,才开始解析的。其实这也说明这个男人的无畏,更说明了他的百毒不侵。
你想,如果一个人可以百毒不侵后,那么发霉与不发霉的馅饼对他来说,吃与不吃那就都是一样的,就只是一块馅饼而已,无它。
我这一段胡思乱想,错过了显王与芳玄的几个眉来眼去。如果不是亲身所感,我都似乎会将之,想作是法眼的失误。
面前的条形方案,已经不见人影,宿主回传来的身体感觉,由刚刚的平硬椅子的支撑,换成了是身下,绵软光滑得锦褥。
一半的灵魂,算不得有力,显然不太可能左右宿主。
而这又本是一个疯狂的宿主,已经疯狂到,“嗷”,这个感觉,有些湿润,有些软,“呃”,她是在回应显王的亲吻。
一半的亲吻感觉传回,温温的,软软的,就像是一块肉可以咬下去。
宿主的心意,再加上我想要吃肉的心意,就等于一个疯狂的嗫咬。真是奇怪,好几天的眼藏里,显王虽然对芳玄都挺好的,而且由于她长得像采荷的缘故,甚至有些宠爱。
但两人的交往,也一直规规矩矩,基本都是坐谈不会像今天一样,呃,这个两人躺倒在一起,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卧谈了。
我想,人间男女的感情发展,还真是莫名其妙,好像是全无规律的心血来潮,有如泉水般只是一滴滴的潺缓音滴,流流迂迂,舔过夜色。弥漫在芙蓉暖帐外,温似故人多情呢喃。
灵魂的我,在他们透不过气来的缠绵中,好奇地倾听出真实的箜篌夜奏。难道是……是弄雪,上午还连不成音流,清夜间,就可以如怨如泣。
在我几乎就要惊奇地晕倒时,又被眼藏的变化挥去了睡意。
眼藏因之拖动起画面,使我清楚看到黑暗中,显王抬起的目色,深绻盘桓的惊奇,同样浓冽。他的一个惊奇僵在脸上,我数着时间有点久了。显王很少这样任自己放纵什么情绪,当然这样说也不对,也许他本来就是一个少有情绪的人。
耳畔传来箜篌的幽幽音色低婉处,犹如断绝,陡而一音托长,似乎耀来澹澹春晖。让人可以想像得出,清夜月圆之时,有窈窕女子,琴音盈袖,缭绕,抬起头来,必定是如尘埃之上冉冉结出的清幽花束。
我不大懂琴,为僧的十几年中,也大多游手好闲,今日却觉得,琴这种东西,俨然是不错的,如果是个女孩子会弹上几手的好琴,要想勾引一个如意郎君,大概不会太费事。
琴音萦耳之中,芳玄倏睁的目色犹如寒玉。本来是应该气色不大好的,因为显王已经停下了缠绵相吻的动作。只是她真实的目色却与这个天地鸿沟一般。她并没有这一次不太完美的戛然而止而动丝毫怒气,而是将衣带略整了整,两眼放出赤练精光,用手指打出一个夸赞之意,大概是在夸,弄雪是个可塑之才。
显王意味不明的回笑。他回神倒快。若换了是我,是非要掐一把才能够醒转的。
眼藏中的盛大画面展现得精致,真正原因,就只是梗在彼此喉间,是为了那清夜中的幽怨音色,心事也必定幽怨的女子。
但突然想到,只是琴声,就能勾起这么多的想法来吗,显王只是说他的哥哥——当今鲜王,喜欢听箜篌,难道他自己也喜欢听。只是,他从未唤人弹过,即使知道芳玄她会这项手艺,也从未要她弹过。
这个就有些对不上了。我向眼藏致以疑问。
却没有等到它的回答。最近的眼藏经常短路。
没有什么正事可坐,我就开始静下心来仔细观瞻着眼藏中芳玄。她是个难得的美女,那双清晰映出帐顶芙蓉的湖水秋目,一目的涟漪,一目的水泽。睫毛覆盖下来时,簇簇颤抖,本能将纤指抵在手中,重回的触觉里,传来手心被尖尖指甲刺破的痛感。
我的半个灵魂始料未及地打了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