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王前来觐见这位传说中美貌与手段同样着称的王嫂。私下里被芳玄讲了许多市井之间的传言在先。那些传言讲得甚为得趣,说青文会符术,会勾魂术。将宫中许多年前兴妖作怪的蛇精都压了下去。
这么说的意思是,青文比妖和仙都厉害。显王想到这些时,唇角隐有看不穿的笑意。
但此时办正事,这些有趣的想像就只能打住。
显王目光斜睨,手指果断下垂,置下手心中显得精致小巧的金釉杯,毫不犹豫向上叉手施礼,道,“依王嫂的意思,是要如何拆这人的招。”虽说是回语态度积极,可并无有一分的诚意在里面。似乎并不打算真的要帮忙拆什么招。
他本是要难为王嫂。又如何肯帮她。
温文尔雅的青文,轻轻立起身来,目远视的地方,是青山连绵。鲜城是山水皆多之地,曾被唤为千山千湖之城。
她一动,那繁复翟衣上的本是静止的褶皱,便瞬时全部打开,如同片片流霞落英遇风,从她身上坠落下来一般。一丝丝降落高度直到衬到金丝织就的鞋面上,终而停止不动。只露出一双莲足的鞋尖部分。
大殿之上来回涌动的气息中,忽尔飘来不知名的花香,我不知道,在我的两个宿主皆未到过的时刻里,在这法眼结集来的从前画面里,自己如何能够闻得这般的确切味道,自感,很是诧异。
但又想到这大抵就是凡人们说的是如身临其境。代入感太强的原因罢了。时不时还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了自己其实只是个看戏的,更千万别动了什么恻隐之心。以免误了自己的正事。
此时,高高在上的青文将那一双明亮的目光向着显王一抛,目光如流,轻卷微澜,“王弟呢,王弟以为,为嫂当如何拆招解招。”声音不疾不徐,典雅清正。目光却是一个逼视。
显王亦是抬头,这是世家纨绔公子的笑意。颇为的玩世不恭。
殿上的问答还是止在上一问。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一问,青文身后的女官突然手上一抖,一对新奉来承茶的白釉茶盏子,失手落地,沉重的压抑里,是一个惊人的炸碎声。做为局外人的我,也跟着抖了抖。因为本是极为的静寂里,这一声真的是很要命。若是心虚可能会被吓死。
我琢磨着,这殿上,到底谁更心虚些呢。
再依据一双叔嫂的表情,并没有得到结果。因为他们都很是镇定,而我就是相当的不镇定。看来眼见为实也不尽然是此理。
转眼,是丹墀之上一沤绽放的雪白瓷片,犹如刹时在人面前怒然开放的芙蓉花瓣。
又是几瞬的死寂过后,那女官似乎也是才刚醒过神来一般,惊慌失措,扑身跪倒在青文面前时,双膝压到两片碎瓷必是破入血内肉这中,也恍然未觉一般,只是凄声喊着,“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青文脸上的庄宁笑意,就着声音嘶厉,半分未动。半晌,只是在这惶恐的求饶声中,发出镇定无澜的声音,“来呀,拉出去。”
左右的武士即刻动作,无有半分的拖泥带水。另一侧那圆滚滚的宫女,手指在发抖,本应是不经意的细节,但是眼藏一向重视细节,大抵是觉得我很是糊涂,于是将这个标出了个大红圈,要我看清。
青文并无多一丝的表情,还只是平静如故,眸光瞧了一遍殿外亮晃晃的光景,继续转而望向显王,从上到下划过一道视线,“如此的人,如何留得在身边。王弟,你说是也不是。”
女子一路哀求着,被拖了出去,雪白瓷片上滴滴嫣红,美得娇冶。
显王转来目光,唇角凝出莹亮笑意,手指在盏沿扣了扣。翩然点下一个头来。意为同意。不过,他这次看向青文的目光却是迟迟不肯离开。
青文忽然变得有些不自在。那感觉奇怪,似乎我可以体尝一样,只是觉得,浑身上下有着莫大的不舒服。
只是就只是打量,她心知肚明,也不好真实挑出这位二叔的什么礼数不全之事来。因此青文虽是觉得脊背有些窜过麻劲,但还是不好真实就此说出什么,自弃了体统。
这些画面已经让我真实恐惧,法眼蓦然在那里放大影像,是因为,画面中清晰可见的是显王露出的袖口上,粉色丝线绣得分明栩栩是朵荷花。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不自在,倒是有一点替这位始作俑者表达庆幸。那个用来自拆己招的办法,似乎是可以避过的。不料,问题本已经离开话题,大可以就此扯远时,显王却起身抱拳,“臣弟正有一法,要献给嫂嫂,不知……”
他微微执起眸子,目光如流,眄过高高在上的青文,青文一时倒有些惊怔。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好听的声音响起,“幕后的指使也必会与当事三方多有接触,依我看,最大的受益者是和宜家。”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觉得瞪眼说瞎话的显王,思路竟然清晰得匪夷所思,大家能看到最大的的受益者明明是巨显家,而他偏偏要如此的指鹿为马。
只是,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指鹿为马,真是指得风仪翩翩。让我有望尘莫及的心酸。
他举步即踏到大殿正中,我靠近瞧瞧,觉得那里面有飞步连云的成分,看来,传说中伸手不错的显王,并不是以讹传讹。衣摆微微翔动时,指势飞扬,“巨显家与和宜家何曾真的有仇作出如此态势,不过是要掩人耳目,从而能在这一场比斗中多一出筹的胜算。眼下此三种势力正是勾结之势,而今之计就是将计就计。真的借赫宜家之手打压和颐离间三者之间关系。”言毕静默一刻,目光斜眄,是一丝邪媚狷狂。
我从旁观察得仔细有些疑惑,这怎么像是在威胁青文呢,后来,在不断升级的眼藏技艺中找到答案,这就是传说中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时应该有的表情。
我只应该说,显王他做得很是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