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向着身后那鹅黄衫子的姑娘点一点头，那姑娘极是灵巧的躬身退下。
弄雪恍觉得一阵的香气绕得周身，心神也跟着畅快，原来是那黄衫子的姑娘回的极快，七星注的杯盘上，丝丝的香气逸透，雕阁中似乎也香了一重。说了这么多的话本就有些口渴了，脸上即现出了期待的神色。忍不住，抿唇嗅了一下。那模样却也并不做作，俨然出真，极是俏皮讨怜。
这下王后见了更是乐开了。一定要弄雪快尝入口中再细品一下，也好说出其中的细节来。
何妃见了王后笑的那光景，神思仿佛是进入了另一重景深。当今王后笑着要了几位朝臣的脑袋，那罪名定得轻佻，只是大不敬的罪名，却并无实事，王上也是照例依了她的手段，那时她立身朝堂上，不管如何行事，也再无人臣敢于说三道四。已是荣极一时，又有后来的王上委以实权，她行事果断沉着，颇得王上信任。至此，大鲜的倾国之力，她早已是紧紧握住了一半。偏偏容貌又盖过了阖宫的妃氏，是以那宠爱便如天上之水，从无断绝之日。
何妃自然是要依了她的势。
唯一让她放心的，便是这位王后虽是手段犀利，却没有为王上开枝散叶，在这掖庭之中，子嗣强于一切虚名，但也是祸患之源，若说那日落水的慧妃，眼下这位笑得天真烂漫，写在王上的封典里的那德容俱佳的几句赞词绝美的王后却有着推不掉的干系。王上同样没有过多追问，自也是虑到王后背后的外戚势力。何妃的性子早就磨得平整了，青文代表着强大的外戚，这是她的福也是她的祸。何妃打好了主意，只要静等就好。
眼风略过对面的弄雪，心中紧着一阵的不爽不舒，从前只牵绊着一个王后，而今王后气焰仍炽时又多了这么一个姑娘，若是寻常手段也大可不必在意，只是事情好像并非那么简单。
弄雪抿了一口茶，脸上的神韵极是回味。
王上亦放下了杯盏，只是静待着她说话。
弄雪抬起头，笑向王上，“娘娘，这个可要雪儿怎么说，就是那般风月无极的感觉。娘娘的茶也浸了娘娘大气的感觉。之后雪儿又是特地的细品，却在这大气之中隐寻到了小桥流水的细微，那又是女子的极致情怀。只其中的情怀大处也有，小处也有，到了雪儿看不过来的地步。”
王后目光尚且不到她就已经掩袖而笑。如此的佳人，一个掩袖的动作，风姿半隐半现间，风情也是极致的，“雪妃，这张嘴不饶人，将我说出了那大处小处，让我查不出她的错处，还真是挑不出她的马脚。你们说我不赏了她还怎么办。”
何妃自然陪语，“娘娘说得可不是，这位妹妹正是嘴巧，从前我们只是瞧着娘娘的好处，却只是存在口里，说不出那般灵巧的话来，直将自己憋的不好受，而今经了妹妹这番斟词酌句的说出来，可不是说到了我们心坎里。可是去了我们那颗一直悬挂着要紧的心呢。”
弄雪欣看着何妃这股子追涨杀跌的俏模样，心中觉得好笑。等到何妃落下了话音，才倾了倾指在唇边，做出一个妩媚的嗔意，“姐姐打趣我呢。”
宫人鱼贯而入脚履灵快，入得垓心处，便皆跪得整齐了将手中的捧盒高举到额前。王后目光从上面经过，又移向了弄雪，“雪妃，你瞧着我这几根金钗都是极好的样式。那匠人独出心裁做得也轻省，我想着配你。”宫人膝行着将那东西送得更近了弄雪一些。金辉耀了过来，弄雪却听出了王后话里绵藏的针锐，轻省着的东西配自己，可不是笑她从前身在青楼，轻浮不洁。罢了，自己何苦在乎她如何的说法，忧安之事何苦系在一词之上，自己要给她的又岂止是一个针锋相对。
她依旧是俨然没有听出王后话中的弦外之音。那笑容入了粉颊缠绕上眼底，臻首低垂之间风情无限，似乎是在那十几只钗子之间斟酌选度，又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喜好着哪一个。
王后那边又是轻笑，“妹妹还是姑娘家的遥脾气，我又哪里让你选了，便是这里一尽的款样全送了你罢。”
弄雪作意不信，抬眼将王后眼中的一片清光瞧进眼中。起身向着王后福礼，“这些钗子由娘娘挑来才是正经的合意，宫中宝物虽多也有那种名贵是名贵了些的却是不尽不如人意。还要那般气质出众，心怀灵心的人选捡出来，这几只钗都是娘娘过过手的，掺上了娘娘的福泽。雪儿都有些愧不敢受呢。”目光微微与王后对视之后便含着恭谨移开。
王后笑意氤氲，黄衫女子也在一边伴笑，何妃自然也是一脸的笑意浓快，只等着王后行将出语才一尽细耳聆听，“昔年里也有遇到那好物的时候，只是而今这时节，外面却是乱得很。有些宝物即使备下了也不能无恙进京，总是让人费些脑筋，心里刺刺痒痒地想着。”
王后并没有在她二人面前粉饰时下的局饰，皆因一半的局势皆来自外戚自乱。那乱她自然是要说的，自己不常在王上身边也要时不是时地说给王上身边的人，要她们不时漏出一两句挑王上的心神。此时弄雪三人皆是心照不宣。只是一并听下，时不时唯唯诺诺。
王后在她们面前也不托大，又拿来了前些日子，香妃，云妃她们送来的一些礼物与她们参看。那此礼物皆是轻小新意十足，王后却只当作是平常，一番品评之后随意赠了二人两件。才一道去瞧那宫女再行捧进来的攒盒。那五蝠寿样的攒盒中密堆着一些玫瑰的鲜瓣，浓丽如血的艳色生动之极。
弄雪执了一瓣嗅在鼻间一迭声地叫好。又说，“如此的上乘的瑰色，淘出来的胭脂必是让人爱不释手的。”
王后脸上轻描淡写一个快意，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