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倒也是笑了。轻轻回转了身,就说起哪个花更美,将话头差过。
弄雪心知她一定是听去了刚刚的话,只是还拿不定主意,要如何的对付自己。
慧妃果真想的也是这个,但是,这一时半会地急在眼下,她倒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了。也便只有陪着笑脸,情绪闲散,再望了望天色,悄声与弄雪耳语,“看这情形,王后似乎是不会来了。必是有什么要紧事。王后可不同于我们平日里“院子呆着,外闲着”地无事大可做。”
这边里,话音刚落,那边凤驾便已经摆到。当今的王后,不是很讲排场,但是基本的祖制就已经是十分的排场。是以,经了王后有意的精简后,这队伍还是相当的具规模。众人伏地请了一遭安,王后打那步辇上下来,走得几步,已经是风情万种之间,回眸笑扬了扬手。大家知趣地起来。
各家的丫头都扶稳了主子,淑美人即是做东道主,却也不敢居正,忙请了王后到正院上座。王后也不推拒,那主位,无论何时自是她的。待得王后坐稳,才与大家闲话,说是不见那箜篌。
淑美人正在这里卖着关子呢,将那琴,如同宝贝一样地捂得严实。这会儿听到王后提起,立在地上,向王后万福后,轻轻击掌。早有事先备下的几名宫女披了长长的披帛,步履如风般地抬出那琴来。
弄雪自从那时苦学过箜篌,便是真的喜欢上了这玩意,对各种各样装饰精美的箜篌也很有研究。能不研究吗,显王说得很对,当今的王上真的很喜欢箜篌。
若要是精准形容王上喜欢的箜篌的那个感觉,有一个词就是正好,那便是沉迷。所以,他没事的时候也会送弄雪这个。开始的时候,弄雪还能将那些箜篌置在屋中。后来,太多了也就送去了自己的小库里面封着,何时想起了才叫人拿来看看。但多半是,一去就想不起了,只因着后面来续的总是更好的。
今天瞧着淑美人卖弄心思,鼓捣出来的这珍宝装点繁复的箜篌,她倒是觉得,自己还有点小瞧这位淑美人了,琴弹得多了,自然也辨得出好赖,这箜篌必是前朝时的珍品。
看来,淑美人也果然有些门路。只是,这些装点就差了点意思,本来那琴有些古气,硬是叫这位美人装了新。弄雪抿了一口茶,按下杯盏时,嘴角轻轻染了笑意。只是那笑意却浅,转过目光时几已散去时,又正对上,慧妃投来的望眼。这位慧妃大概也看出了什么,而且自从知道弄雪不守规矩,手下人擅自去过西市,反倒觉得弄雪亲切了一般。
其实,主要是觉得,她有了把柄握在自己手中,不再需要自己针锋相对,只要在必要时,意思一下就可以制住弄雪,因此想来是放下了戒心。脸上的笑意也是明快。
两目若无若无地那一交,也就转开了。弄雪又偷眼了王后的颜色。王后却并无奇怪颜色,她一年到头的表情也就那样,就是笑,有时淡笑,有时沈笑,亦有时似笑非笑。全都是轻浅以极的笑意,但总是衬宜她的身份,那样的高贵、那样的无暇。
弄雪表面上对这位王后做得足款的恭敬,但说到心底,还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自处的随意,毕竟她正得宠时也是不怕王后的。王后向来都是要处她以死地的,但却一定不会在明里,落下小气好妒的名声。
她听着身边的这几位,前前后后都赞了那琴,将好听的词儿都用了一遍,自己便不开口了。只是,王后可不给她那个机会缄声,似乎总是想要听听她的说法,摸摸她的底细。
王后笑扶着素月的手起身,唇齿轻启结了一记淡笑,她从来都是那样,只是每一次却有些不同,便是风月场中,也不见得有这般伶俐的人儿。有时候,弄雪都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是她的对手,更兼着外戚势力庞大,连王上那儿都让着三分。王后那笑还未尽时,便点了她的名,“雪妃在我们当中最通这个,淑妃该当好好听听她的才是。她这般的不说话,可是要耍弄姜太公一出,众神退位的排场。”
众妃醒味,这是一记笑话,便一齐陪起笑来,这下,堂上的气氛便比之前更为的活络了起来。
弄雪悠悠福身,又干脆挪了几步近到那琴前,似乎是不敢怠慢于王后的赏脸,左右轻扶一遍那琴,淡淡品评,“妹妹的这架竖箜篌,应是前朝的珍品,前朝兵祸连结,这样的上品或有同类者恐也都尽数灭于战火。由此来看,这便是一贵。看其饱弦二十二根,音色上必是如从透明的水面之上撩拔而出,其声清悦,浮泛,飘忽,隐仙人之意,连带着那水面轻轻和动倒像是也一同在畅奏一样。这种声音不似筝琴那般醇厚无挑与伴和之器,兼与众融,如荷溶于夜风般合群,反而是高出鲜明一类,正是那雪山清泉飘泠泠的感觉。”
说毕,笑看大家表情,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情状来。“如此可是我胡说的,众位妹妹听着若有不像话的地方,可教给我。”
王后不言语,大家都不便出声,此时,王后,重换了一个清楚的满意笑容,“你们瞧她,这又是在打趣大家。说都说了,还要我们挑错,那不是亡羊补牢了吗。今日里,我也不是东道之主。这个由来,由淑美人说得算,你却是说说,她说得对不对,若是不对,我们大家合力罚她。”
淑美人赶紧站起身,向着王后福礼,才转了笑意,“妹妹说得才好呢,可见着妹妹读的书多,知道好多我们不知道的呢。”
淑美人在王后面前自是不卖弄,也紧着道弄雪的好。
王后今日却显得格外开心,伸手向后一挥,素月便喊了声打赏,竟然是早备下了彩头。一双内侍手捧着红菱盖着的托盘,跪在殿中将身子拧向弄雪一边只等着王后娘娘喊了打赏便膝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