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课时坐得太靠后,没听太清老师说什么,只是抄回来个笔记。父尊不识几个字,不愿意看,便集结法眼,将将看到那小仙的一桩事,立刻拉上我,上门去说理。
不想,那小仙家住得着实天高地厚,我们西辞天虞山,一双远影碧空尽,黄昏时才到得那小仙的家里。
到了那儿,父尊才搞明白,这仙家是个旺族。如此人多势重一词儿,闪过脑海,我有些腿软,就想喝水。我素一害怕就要喝水,我父尊脸皮与道行厚齐,一指那小仙,要来一碗水,与我喝了,才施施然办正事。
两家大人分两厢落座,小仙那厢人头众多,这一排就要排到烦恼海,估计还得过海,不得不在我与父尊这厢挤一挤。我父尊道,“这小仙生得忒不地道,调戏时,也不看清男女,我这徒儿分明是一个男半仙,万不分不宜调戏。似若他这般连性别都搞不懂,就不要上学了。我也是为了你们一族的名声好。”
那小仙也不等他爹妈,答个回话来,就拿手指指着我,颤巍巍道,他是练过红尘透视的,他看出我是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男孩子。
天幕施施然画雷,我父尊简直怒不可遏,就要赖在人家吃鸡蛋黄。又堵在人家门口,施天雷、最后那家的爹、妈推出了小仙,要他改口唤我一声仙弟,又合族唤了我一声小仙弟,方才了事。
又一则,一日,几个狐仙聚重说人闲话。当时我正在树下看二师兄画的画儿,入了点神,倒并未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又睡了一觉,高高兴兴放学回天虞山,准备溜去厨房,探看一下晚上吃什么。
只是刚刚爬回天虞山,书包还未及放下,父尊又施出眼藏来看我一天的表现。眼藏大开大合,我一日学、玩、睡的情景,待要略过,做个了结。
却正听到,那几只聚重说人坏话的狐仙,正说到我是个野种,据二十七天的度厄天君估计,我极有可能是那时天灵圣族覆灭不尽,隐下来的孽种。
我读过九重天上的所有帐本,记得那场九重天上对天灵圣族的大战,耗费甚巨,生生的要将天库搬空殆尽。只是不知道,二者为何要掐这场昂贵的架,导致九重天上,日后的饮食极其清淡,各位大神不得不勒紧了裤腰带,没事多下几盘棋去去饿。
这次,父尊犹气得厉害,当即翻上了九重天,请来了我出生时的命牌,直接挂在我脖子上。同那厢十二个说过闲话的小仙较起劲来,挨着个的找家长,生生闹得我落下了许多课业,身边等闲不敢有人出现,方圆十里不说一句闲话,登时变得很是与众不同。
考试没及格,却莫名其妙得了个奖状,大概是那老师觉得,我师父等闲的不好相与,若也被他堵上门,骂上三天天夜,遥遥想想也要手脚生疮,脑袋长包。于是公然做了个伪,将我弄了个第一的位置,还让上了九重天,坐在仙殿外,给王母赏吃了几个桃子。
眼下,我父尊几战成名,功不可没,众桃仙皆觉得,数往昔,历历在目得厉害,并不敢如何的回驳,言语中全是服贴。但这次父尊只是不从,还说,要将那段法眼,送给天上的众位大神瞧瞧。
直到,那厢桃子备得三大筐,我父尊才勉为其难的同意,“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鸟语花香了吧。”桃仙合族才逃过一劫。从此仙桃园的桃子,只要结了果,天虞山上必会先得三大筐,以防我父尊某日得闲,无中生有。
直到后来,众位师兄吃桃,将核子吐在山上,一时地气感应,蕴化出一株仙桃,父尊才止了他们的供。也因天虞山这株桃是个多子多福的命,只一棵,已可摘满三大筐,烦得各位师兄也有不吃桃肉只吃桃核的,如今仙道真是道风不正,太过奢靡。
十三岁时,我终于得知我们一帮与凡人不同的和尚,是赖以什么为生的。
打家劫舍?当然不是,是降妖除魔?也不尽然,我们是以贩卖石头为生的。当然,贩卖灵石之前,就要设法取得天下的灵石。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贩卖灵石,父尊没有说原因。一贯问题型的十二位师兄竟然无一发问。接受得和谐自然。当事人似乎都只是淡然。
只有我,听到这个童话时,深深叹息,觉得贩卖灵石一点儿都不好,就不如卖萝卜、卖土豆、卖白菜,即使卖不出去,还可以自己吃,一定不会亏本。
大师兄细看了一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语重心长与我纠正,“这不是童话是神话。而且卖灵石一本万利。”
我继续愁眉苦脸说,“你会写‘神’字吗。”
他表情愕然,眼神一尽上瞥,差点自眼眶里飞出来,“那个不就是一个口字里面加一横,你别欺负我不会写人间的字。”我望着他甩头离开的背影,想有其师必有其徒。我的大师兄连神字的都不会写,可我的父尊,很有可能连这个日字都不会写,果然是并不贤于弟子。
为了得到灵石,父尊很快想出了办法,他要指使他的二个徒弟绕过尘世法则,去凡间看看有什么“好抢”的灵石,一一抢来。
原来,父尊想做的是无本的买卖。
我觉得,以我只会读书的潜质来看,十分的不适宜去山下巧取灵石,因为,我不太认路,又扛不动灵石。私以为,此事注定与我这等,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废物点心扯不上半点儿关系。就是门前那两只石虎去得,我也去不得。
怎知,此乃是我多虑。父尊看人一向眼光独到。
人选很快拟定,公布的当天,大师兄还特意换了新的仙衫子,前来显摆,是件翩翩白衣,半只金兰拂袖,还洒了点莲花的花粉,时不时的闪人眼目。
也不怨他臭显摆,只因,他那一身袈裟,前年刻碑时留下的窟窿,昨日不巧被山上的一颗尖石勾中,给扯成了严重的衣不蔽体了,若要问虽怎么个不蔽体法,恐怕会有辱斯文。
父尊一向特别重视穿戴,他要求我们一般只能穿袈裟。但其实,人的风格不在于衣服,如果我没有见过我这帮师兄,我会以为这纯粹是瞎掰。但是,试放目在我这从一到十二的师兄,只见他们虽身穿同一制式的袈裟然,每个风格都截然不同,有袒左臂,有袒右臂的,有露胸有露脚的,真真立意万千,风格迥异。
但制式如何幻形,左不过仍是一套袈裟。而这一次大师兄穿上什么翎羽白衣,风格质地迥然不同,立时堪用风姿翩翩一干词汇等修饰上一天。
我坐在树尖上百无百无聊赖地,摇了摇柔软枝条,同那树叶子闲话,“技术性太强的事,我还是不要去大显伸手的好。”其实没有一个人,认为我是那应该去的。我顿时分出好大一颗心神,去想那棵皮树生长到了哪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