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落无声,将军府僻静的小花园里。
假山后,两个丫头绞着手帕不安的走动着。
黑暗里,有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中终于出现一个人,手里拈着一朵花。
一朵娇艳欲滴的火红蔷薇。
来的人竟是慕容湮。
她身上穿着一件像是浸透那蔷薇火红花汁的轻纱罗裙,慢慢走过来,把花插在假山的石缝里。
“四小姐。”两丫头见礼。
赫然就是白日见过的碧玉、红凌两个丫头。
“四小姐,我二人已经遵照您的吩咐把事情办了,而且也在大夫人面前提了醒,大夫人应该会让青禾代替二小姐去护国寺,您看……”碧玉毕竟年纪大些壮着胆子道。
“呵呵,我什么时候吩咐的?”慕容湮笑。
“四小姐……”两个丫头神情有了几分着急。
慕容湮笑着看了看两人,手里拿出两张纸,黑暗中只看见那上面写着借条二字还盖了手印。
原来两个丫头日前手痒去赌钱,不知怎地欠了一屁股债。那赌场的老板拉着一群拿刀的小子竟然要剁了她们的双手。
两人吓得屁滚尿流,哭求老板。
那老板最后倒是开恩让两人写了欠条,还说欠条不日就会在将军府四小姐手里。
两人若是想保住双手,倒是可以去求慕容湮。
两人心情忐忑的找了慕容湮,得了指示好不容易完成了,只等面前的主放她们一条生路了。
两丫头眼巴巴的望着慕容湮手里的纸像是盯着猎物的狼,眼睛里闪着光,却又不敢上前抢。
虽然面前的小姑娘才七岁,可是她们却从来不敢小看。
“呵呵。”慕容湮笑。
手里忽然拿出来一个火折子,吹了吹。
两丫头吞了吞口水,眼睛一直盯着慕容湮的手。
慕容湮把手里的纸拿近火折子,小小的橘黄的火苗很快点燃手里的纸。
淡淡的火光,照亮了那一身罗裙,那火红的颜色显得更为艳丽了。
慕容湮一挥手,纸张飞起来,在空中仍不断燃烧着。
两个丫头静静的看着明灭的火光,直到它完全燃尽化为一堆黑色灰烬,才双双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两人才抬头,又跪下磕了一个头。
“是了,四小姐未曾吩咐小的做过任何事呢,瞧,奴婢这脑子怕糊涂了连事情都记的不清楚呢。”碧玉和红凌一道站起来,笑道。
“呵呵。”慕容湮笑着不语。
那个笑容让两个丫头一凛,碧玉忙到:“我二人今日一直在兰苑偏房睡觉。”
拉了红凌行了礼就告退了。
看了看两人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
慕容湮又转头拔了插在石缝里的蔷薇,拿在手里有消失在黑暗里,就好像从未出现一般。
只有那余在泥地上黑灰,方能说明此处有人刚才真的来过。
一阵风过来,黑灰飞起。
此处一片寂静,只余空中的冷月无声悬挂着……
(二)
又是一个清晨,将军府如同往常一样的忙碌。
今日是慕容芊正式去护国寺为皇后祈福的日子,不同往日府里早早的便安排了早膳。
一群穿着红黄相间盔甲的兵士此时正坐在府中一间堂屋用膳,皇帝明着说是叫人护送慕容二小姐去护国寺,这边又扇了将军府一个大巴掌。
据说是太子求了皇上才派下来的羽林军卫,明眼人都知道那位太子殿下必是大恼了将军府,这番敲打一下,也好教慕容敌日后认清形势吧。
慕容湮正在用着早膳,一口菜一口粥吃的很香甜。
紫苏立在一旁,帮忙布菜。
“大姐姐今日怎么样了?”似是不经意想起,慕容湮停了勺子。
“奴婢觉得应该是歇了怒气吧。自三日前与夫人大吵了一架便不再出院子了,这几日来都不曾有动静。”紫苏答。
“青禾,去换衣服了?”
“没有,不知怎地又被夫人悄悄的送了来,说是由小姐带着走,到时再随同一路去护国寺。”
“哦。”这边便不再言语只专心吃着面前的粥菜。
慢慢腾腾好半天,终是把面前的小碗吃了干净。
伸了伸懒腰,又换了衣服。
带着两个丫头紫苏并青禾,施施然去了前院。
慕容湮到达前院时,这里已是人满为患了。
慕容芊一直没有露面,青禾到了后就被大夫人的丫头直接带走了。
期间,慕容锦一直在把玩自己的袖子,脸上并没任何表情。
好一阵功夫,倒是从里面抬出来一顶小轿子。
轿子旁边站着几个丫头,穿着青衣的青禾也在其中,只是脸上被长长的刘海挡住看不真切。
慕容湮笑了笑,跟在众人后。
这边,慕容芊早就已经上了轿,并不曾露面。
毕竟这般去护国寺祈福,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几名轿夫,走到大门口众羽林军跟前,停了轿子。
慕容敌道:“辛苦众位了。”
一位佩刀侍卫上前笑道:“慕容将军客气了,小将受了皇令,应当如此。”
两人随后又是一阵太极推拿,口水浪费不少却没什么营养。
宋氏由这丫头扶着,只看着轿子,并没上前。
众人也只当她太伤心,纷纷劝慰一番才罢。
就这么消磨了大概一个时辰,那羽林军小将也和慕容敌打完太极。
轿夫们走上前,准备抬轿。
这时,从女眷里冲出一人,直奔轿子,沿途竟撞翻了那穿青衣的青禾。
那人直直的冲到轿子前,掀了帘子。
手中寒光一闪,竟是刺了出去。
轿中传来一声惨叫,羽林军方醒过神来,提刀要刺,却看清了眼前的人,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那羽林卫顿了顿想抽刀撤了力,忽然旁边不知谁用力推了一下他的手肘,那一刀竟是直直的刺了出去。
穿透了慕容锦薄薄的身子,从她后背一直穿透前胸,在胸前探出寒光来。
那侍卫竟是唬的松了刀,一脸汗水。
这厢,慕容锦方从她一刀刺中慕容芊的心脏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便看到自己胸前透着寒光的刀尖,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宋氏看到这一幕,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旁边的慕容翀赶紧扶住,又是抚胸又是掐人中的。
那个被她之前撞翻的青禾来到她身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姐姐,我不知道你竟然这般想杀我呢。可惜你杀错人了,那里边不过是个丫头,娘亲怕我受苦,找了丫头替我呢。我还活得的好好的,可是你却是要死了呢。”
本来已经虚弱的快要闭眼的慕容锦,霍的睁开眼,大声道:“慕容芊,慕容芊……”
这时,慕容芊已经又换了副模样,一脸泪痕道:“姐姐,我竟不知你这般恨我。”
慕容锦这时已是日薄西山,吼了那一下似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嘴里喷出血来,喉咙里嚯嚯的响着,竟听不清要说什么。
她奋力的转过身,要向慕容芊扑过来,慕容芊巧妙的避开,使得她扑到了地上。
慕容锦那带着侍卫佩刀的身子痉挛起来,连着那露在外边的刀柄也在轻轻晃动着。
鲜血浸透了身下的土地,好一会才停下来,不动了。
众人再掀开轿子,里面躺着一个穿着慕容芊衣服女子,刀子正插在心口上,流了大滩的血。
“青禾。”慕容湮大叫,扒开众人扑了过去。
此时的青禾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不行了。
她望着面前的慕容湮,嘴唇动了动想说话,终是没说出来闭眼去了。
这个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众人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那位带刀侍卫,战战兢兢的来到慕容敌面前。
“将军,我……我真不是……”手足无措,不知怎么说。
慕容敌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一旁的羽林卫头领立马拉了他到一旁。
慕容敌走到一直蹲在慕容锦身边抹眼泪的慕容芊身边。
慕容芊站起身来泣道:“爹爹……”
慕容敌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被打的慕容湮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敌:“爹爹,您……”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慕容敌开口。
原来,慕容芊推了那羽林卫的手肘,慕容敌正好看见,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众位,老夫今日家事让众位见笑了,还是按原来的章程送了她去护国寺吧。”慕容敌指着还穿着丫鬟装的慕容芊道。
“爹爹……”
“老爷……”
这时宋氏幽幽转醒,一听顿时急道。
慕容敌扫了两人一眼,眼神阴鸷,两人顿时害怕的禁声。
羽林卫也是得了皇令的,不敢违抗。
朝慕容敌拱拱手,算是做礼,今日事就到此为止了。
慕容敌谢了,吩咐人又去抬来一顶轿子。又吩咐婆子,把宋氏带离去。
接着又吩咐慕容翀自己料理这些后事。
做完这些,他看也不看慕容芊一眼,脸上尽显疲态,神情恹恹的转身走了。
那背影佝偻,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不多时,将军府就抬出另一顶小娇,坐着还穿着丫鬟装一身是血慕容芊去了护国寺。
夏日的阳光灼热的照在大地上,几名丫鬟婆子正在搬动慕容锦和青禾的尸体。
慕容翀吩咐婆子小厮打扫场地,冲洗地面。
一盆盆的水冲过来,地上的血迹正在慢慢变淡。
阳光照在慕容锦身上插着的钢刀上,反射出刺目的强光,明晃晃的照的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