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越来越接受自己的新名字,而不是被人唤了名字,得一段时间才能反映过来,原来这叫的是自己。自然的,这呆呆的样子,在有的人眼中,比如李家表哥,比如林家哥哥,他们觉得很是可爱,总是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蛋,犹犹豫豫的最后改成戳,最后换来一道白眼;在有的人看来就是不服了,这般呆傻的模样,怎么比自己进来这里还要轻而易举,肯定是夫子放水了,这么一想,看她就有了几分嫉恨。
在私塾里面学习,终究不是那种很制度化的,偶尔也会叫她发呆,只不过她明明记得自己不曾和别人有太多的交情,却有不少落井下石的人,姑且这么说吧,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似乎是针对她的,这是她几次被夫子点起来后总结的,看到幸灾乐祸的表情,苏允墨突然间的变得很无奈,也暗暗想了想,自己是哪里得罪这群人,夫子的这些问题难不倒她好不好,所以没有结果。
时不时的被人找一些小绊子,比如被夫子点名什么的,苏允墨也是云淡风轻的解决,对于这种不涉及到底线的小动作,她甚至连回敬的欲望都没有,那些人说到底不过是少年心性,也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拦住他,最后也最终只是凶狠狠的警告一番,终究是看在他年岁太小的份上。其实苏允墨很想笑,可是他也知道若是笑出来,也许结果就不那么美妙了,这些少年正是讲面子的时候呢。偶尔被那三个有心看热闹的人看见,不过分的时候,他们也站在一边看热闹,之后就会嘲笑一番,他们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一脸很不合时宜的淡漠,总想看他露出其他的一面来,可惜除了浅笑,他似乎不会其他的表情了。半年之后那三人一起参加乡试,纷纷考了童生,却再也没有来私塾了,苏允墨自然而然的慢慢忘记了。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三年,苏允墨慢慢的长成一个清秀的少年,眉目很淡,表情也很淡,平时也是低调的很,每逢沐休,他都会在自家舅舅的店子前面支起一个桌面,替人写信回信之类的,刚开始的时候顾客不多,多是店子里面的顾客带来的生意,只是旁人虽然认字的不多,但看这字也觉得漂亮,慢慢的也就传开来,渐渐的得了个“墨公子”的称号。不管外面名声如何,苏允墨却总是一副浅笑的样子,看不出来他到底把这些放在眼里没有。他平时也接了书店的活,替人家抄写书籍,各种的都有,他不缺钱,拿这种活计来当练字,并且还可以阅读不同的书籍,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同意放弃这份工作,名声是有好处的,现在他抄写的书籍,总是供不应求,价格也高很多,每次听到书店的掌柜谄媚的笑脸,苏允墨总是淡笑不语,却让人再也说不下去。
他不回家,父母亲就会带着他的弟弟苏云墨来看他,当然同来的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那是他们的女儿,又怎么舍得。苏丰和李氏也知道苏小小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她总是眉眼淡淡,可是自家养大的女儿,哪不知道她是什么性情。看着女儿略显瘦弱的身体却神清气爽神情,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做多些好吃的,恨不得一口气把她补成个胖子,苏允墨每每看到自己碗里堆成山的菜,感动之余总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对于苏小小要求的刺绣,李氏觉得女儿很辛苦,虽然女红是女孩子必须要学的,尤其是他们乡下的,但是她实在不忍心,她虽然不懂上学的事情,但是也知道自家的女儿肯定是晚上的时候来学的,有没有个人手把手的交,学起来难度也大得多,她恨不得让女儿不要学,可是她也知道她犟不过,只能趁着时间好好的教教。苏丰也不知道说什么,总是塞钱给她,让她喜欢什么想吃什么就去买,怕麻烦舅舅舅母的话,爹给钱买,不要委屈自己。他们一家人来的时候激动的掉眼泪,走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苏允墨总是不知道说什么,总会在城门口目送他们走很远。
不过苏云墨很喜欢这位哥哥,哥哥知道很多的东西,会回答他的问题,会给他讲故事,哥哥不会向他发火,会给他买玩具和吃的,哥哥的画像真的一样,哥哥的字也写得很漂亮,别人都夸他有个聪明的哥哥,他对这非常的骄傲。苏云墨一点都不想承认,其实他还有一点怕这个哥哥,哥哥也会给他布置学习任务,虽然跟玩一样,但是哥哥不允许半途而废;哥哥还要求他每天都要都要跑步,说是锻炼身体;哥哥不允许他挑食。
苏允墨也发现自己的老师和那位便宜师兄很长时间都没有给他写信了,三年的时间里好像只收到一封信,可是他们本来就是到处游历,根本收不到回信,他有时候也会看着那装信的匣子发呆,不知道他们这三年又走了什么地方,看到什么样的风景,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是否安康。他这一生也许会有很多的转折点,到这里算一个,遇到老师也是一个,不然的话也许以后如这里的女孩一般,在家做家务做女红,等到十二三岁就定亲,然后嫁个不知道底细的人,也许好也许坏的就这样过一生。那位老师是他的贵人,她是真心的感激,可是以后相遇的机会少得可怜,也许没有。
昔日总喜欢给他找麻烦的少年现在也懒得再找这人的麻烦,一个什么反应都没有的人,自己也是无趣的。渐渐的也明白了这个比他们小一截得少年也许是钟爱读书的,但是对于功名却没什么兴趣,还不如花时间写字作画,他们见过苏允墨的字画也觉得向其他人评价的那样很是不错,可是他们也发现只要有时间,这个人不是在写字就是在画画,很是努力,渐渐地也不好意思了,人家那么擅长的都那么努力,自己真的不算什么。当初找他的麻烦,除了看不过他年龄太小之外,未尝没有是一劲敌的想法,只是这些年心思也慢慢淡了。
万家的少年一样的在私塾里面上蹦下串,他家里不在乎那几个钱,对于他愿意在私塾里面呆着就让他呆着,这家伙果然继承了父亲的精明,苏允墨的字画除了自己销毁的,师长所要的,其他的三幅被他全部高价买回去,本来苏允墨也有送他的,但是他把自己的那幅收好,其余的却是买回去,用他的话说,我买回去又不是存着的,是会卖出去的,小墨儿的字画这般好,将来可以卖更高的价格,这个价格我还赚了的,虽然说无利不起早,但我好歹也是你哥哥,你也没有忘记送画给我,怎么可以占你的便宜呢,就算卖不出去,留在家里粘粘书气也是可以的,免得别人说咱们家一股铜臭味。当然的就如他所说,不想占苏允墨的便宜,除了给银子之外,他也知道苏允墨其实对钱财并不是非常在意,若说他什么都不在意也不是,见他爱看书,也不限制哪一种,却也收罗了一大批的书籍给他,什么样的都有,还不知道从哪收来一本名家字帖,宝贝似地送给他。至于这背后的事情,苏允墨倒是不知道,其实万钧才的父亲并不认为从这个乡村里来的他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成就,不过他却是知道一句话,不欺少年穷,再加上万钧才愿意提前取家族给他的创业本钱,用自己的钱买,家里自然的不说什么。
李家的表哥倒是收了心,没办法他之前还准备照顾‘表弟’来着,可是这位实在太聪明了,虽然一心扑在书画上,但是他的学业实际上并没有落下半点,只不过不喜欢而已。他除了年龄什么比‘表弟’差,他也不好意思,况且家里的条件虽然一般,可是这般供着他读书,也是很辛苦的,他年岁见长,自然不会胡闹,一心想要考个功名,将来好庇佑家里,也包括这位‘表弟’。但是他的基础实际上并不好,学起来自然也吃力的,可是也不想放弃,他自己也明白,以他这个年纪,若是回家,很快就会定亲了,也许以前念的书有点用,但是还是糟蹋了几年的光阴。所以每天燃灯夜读,却也没什么效果。
苏允墨住在舅舅家,虽然不在一个院子里,但见他真心,于是每天晚上把自己用来琢磨刺绣的功夫抽了一个时辰来教他。刚开始的时候,李涵墨别别扭扭,总是不配合。苏允墨左一句“说的是想考功名,说的是挑灯夜读,全是假的吧”,右一句“‘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表哥比圣人的面子还大”,还有一句“我虽然聪明,可是也只是穿男装,又不是真的是,又不能考功名,不然就是欺君,到时候咱们一家人都讨不了好。虽然表哥就是咱们家的希望,但是我也不强迫,不学就算了。”李涵墨哪受得了苏允墨黯然的表情,自然而然的上套。他也很快就发现,苏允墨和夫子的教法不同,像是在讲故事,也像是在和他讨论,浅显的很,但是他发现这比自己一个人看书强多了,也没有那种非常被教育的感觉,一个时辰过得太快,居然有一种舍不得的感觉。有苏允墨开小灶,李涵墨的进步实在太明显了,也在第三年考上了童生。惊喜了一家人。
林小虎觉得有一些挫败,平时在家需要他照顾的小妹妹,在私塾里面根本就不需要他的照顾,甚至她比自己过得更好。可是要是觉得他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他捧在手心的小妹妹。为了能够照顾到他,他更加努力的学习,他知道自己没权没势,也不聪明,但是唯有努力。他和李涵墨是同一年的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