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越想越燥,心中一口郁气膨胀欲出。当下便是一声大吼,震得那山门野鹤,全都仓惶展翅飞走。这一口郁气发出,宁渊但觉浑身舒畅,通体舒泰。不由得心头痛快,唱起了学自扬州城内那些登徒浪子一首“***”来:“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他本就不晓音律,这首歌谣又是随耳听来,故而唱的是呜呀呜呀,十句中竟有九句全不在调上。宁渊自得其乐,唱的愈是劲发,摇头晃脑,自在非常。却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如雷怒喝:“谁在那般吼叫,还唱得如此不堪歌曲,快得滚下山去!”
宁渊定眼瞧去,只见那竹林供茂处,立有一个亭子,里面坐有三男一女,尽是一身白色道袍,作仙家打扮。
这四人本在小亭之中,焚香煮茶,却不想被一声大叫吼得没了兴致,继而又被一阵脏俗歌声扰得怒气横生。
这四人中,居于正座的,却是昆仑派秀出弟子李惊鸾,其余三人,都是落云观弟子—唐一书、严步初、魏昭了。
三人本拟昆仑高足到此,向李惊鸾多多讨教些修炼事宜,却被这粗俗少年打断,惹的李惊鸾眉头紧皱,闭口不言。这出声怒喝的,就是落云观的唐一书了。
“小爷自唱自的,关你们甚事。要知道,平素在扬州城里,要听我唱此神曲的,可都排了七八里的长队,没向你们索要票钱,已经算是你烧了高香。”宁渊年少,素来吃软不吃硬,这一张口,便呛了唐一书一张大红脸。
“你这小贼……”唐一书不善言辞,见这小贼腌臜不堪,满口小爷长小爷短,已是恼羞成怒,手中光华闪过,一溜剑光便罩向了宁渊。
宁渊何曾见过这等仙家剑术。宁家通臂拳虽是高明,却也只是凡俗武艺,哪比得上道家一剑。想要闪身躲过这一剑,却觉身体被一股大力罩住,动也动不半分。便硬起拳头,心道:“就是挨了这一下,我也要捣烂了你这口破剑……”
这旁边三人,见唐一书怒出一剑,竟要斩了这个小子,有心阻拦,却是无力收束。只得看那剑光把那小贼兜头罩下。那女修已是转头过去,不忍看这惨状。
眼见宁渊无救,却见一道人影猛然间闪到他身前,也不见这人用了何手段,收身之时,两指之间,一把长剑犹自抖身不已。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宁渊身前,长身玉立,沉声说道:“阁下好辣的手,一个小童而已,也要下杀手。”宁渊瞧这来人,竟是周家家主周正乾是也。
周正乾取下指间长剑,挥手掷还唐一书。
他见宁渊下山,也是在他身后辍着,不曾远离。听得宁渊高唱一曲惊世骇俗的“***”,虽然难听得紧,却也诙谐。女儿离别的酸苦,竟也烟消云散。眦得宁渊遇险,不得已露出法力。
厅中四人此时却是无比震惊,最吃惊的却是那昆仑派的李惊鸾了:“唐一书也算得上入窍修士中的姣姣,只怕现今也是半步迈进纯实。这人轻描淡写便接下他这一剑,怕也是凝丹的修士,如此人物,为何没有听得传闻?”
唐一书飞剑被人夺走,一张脸红白变幻几次,见周正乾掷回自家飞剑,抖手接住,说道:“阁下也是好手段,刚才露那一手,想必也是高手了。倒要向阁下讨教一番了!”说罢,飞腾而起,一剑刺出,惶惶如大日当空,刺得众人眼流热泪,睁目不得。
他先前失了一阵,也确实是大意了,现下用上了真功夫,这一剑当称得上凌厉非常。
周正乾本想以理服人,却不料这年轻道人心犹不甘,还没等他说两句话,又是一剑刺来。
当下身不动步不移,双手于胸前圈了一个圆,挡下当胸一剑。唐一书冷哼一声,手中宝剑剑光就如瓢泼大雨,围了周正乾个水泄不通。周正乾还是双手环圆,化解剑招。唐一书只觉所发剑气就如击打一面镜子,尽都被卸了开来。
唐一书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从入这落云观师门,修道不足二十年便踏入入窍期。纵观整个落云观同期,也是前几的资质,今日却连连失利,心中恼怒非常。
他瞧不出周正乾修为境界,只觉此人真气忽高忽低,难以捉摸,现下自己全力施为,却也不动这人分毫,不觉气恼。如今旁边还有这师弟师妹瞧着,脸上无光的很。便征调周身法力,凝做一股。众人只觉得周身烈焰如潮,竟似落入火盆之中,炽热难当。这唐一书,竟使出了搏命的招式。
周正乾此时也是难受异常。这年轻道人看着年少,一身道法已然登堂如奥,深得落云真传,这一剑使出就如霹雳惊雷一般的快。叹了一声,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双足也是一晃,划了一个圈子,身上衣衫无风自动,嘿然一声,也无光华也无花俏,却把唐一书所发剑光尽数化为虚无。双掌又是一个圈子划出,把唐一书震出了三丈开外。
唐一书脸色苍白,面上气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心中惊骇难以言表。此人自付若是自家全力一剑,就是纯实期的修士也要让却三分,却被这个中年男子仅一招驱散。双目圆睁,难以自信。
其他落云二徒见唐一书吃瘪,也不肯信,料是这中年汉子使了什么高明法器。都拢身上前,想宽慰唐一书,却被他一把推开。
适才一战,周正乾也是真气难继,略作调息,拉了宁渊便想离开。却被那昆仑弟子李惊鸾拦了住,拱手说道:“阁下道法好生的玄妙。在下昆仑李惊鸾,敢问阁下大名,师出何门?”
周正乾是淳厚性子,见他礼数做足,言语恭敬,不好不答,落下一声:“无门无派,周正乾。”绕身而去。
“无门无派…周正乾…”李惊鸾口中诺诺几声,也不管落云三徒,径自去了。这三人讨了个没趣,又怕开罪李惊鸾,也跟了下去。
周正乾携了宁渊出了落云观山门,也不言语,只是闷头赶路。
宁渊知道自己又惹了祸端,开始也是闭口不言,但终是好奇心起,开口问道:“周大叔真是好手段!那落云观小子蹿上蹿下像个猴儿一般,刺了大叔百八十剑,大叔动也不动就把他震飞了,真是厉害!”他这张嘴向来不善,言辞之中,又把那落云高足辱没了一番。
周正乾听罢便停下身来,面色肃然,沉声道:“你可愿学我这些法门?”
“当然愿意,嘿!学了这等法术,也不用怕什么惊鸟惊猫,凭空那么一站就摔他们个七荤八素。甚好甚好!大叔你就收了我这个徒弟吧!”宁渊听周正乾似乎有传道之念,不由心花怒放。他只知李惊鸾的名字,顺嘴就给改成了禽兽之属。
“还记得昨日清晨你应我的那事吗?”
“自然记得,小子虽泼皮,却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我当年因为做错了一件事情,被逐出了师门。唉…陈年老事,不提也罢。。这些年来我始终觉得亏欠师门,总想做些对师门和师兄有益之事。昨日,终于让我发现了某件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师兄总该夸赞我几句了”周正乾说罢,盯着宁渊哈哈大笑,瞧向宁渊的两只眼睛中,似要冒出火星来。
宁渊被周正乾盯得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心中暗暗说道:“我听说一些邪门道士,专喜好吃一些细皮嫩肉的童男童女来延长寿元。我说这周正乾先前怎地又是让我洗澡又是给我新衣穿,原来是洗净了好吃肉。可怜我宁渊,一曲‘***’唱的动听无比,最后竟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就做了肉包子了。苦也…苦也…”心中暗暗叫苦。
却听周正乾说道:“我要你应的这件事,便是拜入无为道宗,拜我师兄为师!”
宁渊听罢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纳闷道:“大叔本事厉害,怎地不自己收几个徒弟呢?”
“唉…”周正乾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无为道宗门规规定,若无师门应允,所学道术不能外传。我虽被逐出宗门,却总把自己当成宗门之人。况且我这点微末道行,于我师兄相比,就如同繁星比皓月,难忘其项背。师兄可是有大志之人!”
宁渊眸子里,精芒闪过:“能让周大叔如此看重之人,定是人中之龙凤了。等待回去扬州,我便是三拜九叩也要求他收我为徒。学得这么一身道术,家族之事,便也好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