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站在林医生身后的女孩惊叫了一声。我看到的一瞬间也是从腰椎骨一直酥麻到了天灵盖。
刚刚没有光线看的并不分明，只是死人灰青色的颜色，再没有什么蹊跷。可当强光直接打在尸块之上，尸块的皮肤表皮中，千千万万的出血点和如同鱼鳞状的毛细血管就显露了出来。在那灰白色的皮肤之上，那李子一样滴血的暗红，弯曲爬行，如同佝偻着的枯萎枝桠。
“怎么会这样？”何炎惊诧的向着林医生问道。
林医生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想必是这样的情况她也没有常常遇到。每天每日都与个性各色的尸体打交道，已经练就了她波澜不惊的个性，压抑自己人类会出现的正常情绪，成为她的常态。
“是她？”我马上意识到了这尸块可能是属于谁的。
“是她。”林医生在眼镜后面斜斜地从我脸上扫过，然后用小得几乎只有我们这几位围在一处的人能听到的一句话。
她肯定了我的答案，没错，虽然只有一部分，但尸体是最诚实的。它现在已经将一切罪恶**裸摆在我们的面前。
“谁？你们说的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没有人能告诉我。”何炎看我们两还只是闷头研究，不肯作出回答，不禁单手抚着下巴，闷声问道。
“大舅母。”
“是梅教授。”我们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梅教授，”他有些沉默，想了想又开口，“从腿的长度，重量，推断她的身高，体重可能都符合，再也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是她了啊。”
“其实也不是完全确定，只是是她的可能性真的很大。”林医生先是顿了一顿，可能是在等我去回答他，但见我并没有搭话的意思，只好自己张了口，“之前的尸检中也提到了，那颗头颅的切面不算太整齐，而且从创口的肌肉紧实僵硬的情况分析，很可能是在死者弥留之际被人为割下，但是那被切断的动脉并没有产生大量的血迹。而之后的化验结果也显示，死者在死亡之前使用的大剂量的凝血剂。”
“你好像当时也得出过这样的结论。”何炎突然歪着头向我说道。
“大量的凝血剂会栓塞从大动脉到心脏一切的血液流动的管道，”林医生并没有被何炎轻浮的插话打断，继续分析道，“但这种情况在短时间内就已经可以造成死者心脏的梗塞，造成死亡。可药效还没有到达头顶时，头颅就已经被割下了，所以头颅的皮肤表面是没有这样的情况的。最初的躯干部也不会由表皮上的变化，但人虽然死了，药效还没有到达巅峰，需要多日后，凝血才会在表皮的毛细血管中形成。这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可怕的树枝状表皮。就像是在她的身体上爬满密密麻麻的树枝。”
是啊，这细小的枝状血管，因为过细又很密集，远远看去就好像是长满了鱼鳞一般。密匝匝地趴在那条腿上，看了使人恶心。
“低温保存可能会延缓血液凝结的时间，所以尸块离死亡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是没有出现比较严重的腐败情况。”出于本能对于尸体本身的兴趣，压过了我对于她本人死亡的悲伤，对我来说，那令人作呕的，并不是那个永远挺着肩膀，脸上有些冷漠的女人。只是尸体，一段尸体而已。
“你要带她回哪？”我用下巴向押着巧姨的警车比了比，尸检的接近尾声，让那刺骨的寒意向我席卷而来。我使劲咬着牙，想要努力制止下巴不自觉的颤抖。
“应该是带回刑警对吧。”何炎不由分说地将我向岸上推。
“要不要直接带回别墅，看看家里人都是怎样的反应。”那抑制不住的颤抖像潮水一般将我没了顶。
“不合规矩。”他有些冷漠的说。
“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不是什么事都按你的心思来的。”刚刚还在一边恶心反胃的短发的年轻女法医这会缓过些精神来。
何炎没有搭腔，忽然一把将我抱起来，大步离开了那乱石堆。
“我没事。”我已经抖到胸口开始隐隐的发闷，手指尖也开始有轻微的麻痹感。
“你闭嘴，”他的声音低沉，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好像也的确没有多余的气力和他争执，的确是在勉强自己，我双手反复的握拳，想要改善手部的麻痹感。然而，可能是冻得时间太长，手就像是别人的，从我身体完全割裂了开。
“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去。”这是那夜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