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的风格,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摸着黑悄无声息地来,天亮前毅然决绝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来周玉的后腰发酸,下盘发虚。
至始至终,周玉都没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儿。这姑娘的脸,和她的心思以及随身的香味一样,都是谜。
屋内的香气正在逐渐散去,周玉的眼皮子像有着千斤之重,完全支不起来,很快便陷入昏睡之中。
也不知睡了多久,周玉被一阵拍门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了眼,问了声:“谁啊?”
“徒弟……”
门外传来一把怯生生的女声,音量不大,好似这声“徒弟”叫得十分理亏,却让周玉一下子便清醒过来,应声坐起:“师父!”
门外不是别人,正是小道姑妙清,只听妙清说道:“王旻施主派人过来传话,说是今天下午就要举行法事,你跟着去么?”
“去!当然去了!”周玉一个激灵,忙不迭起身穿衣。
慌手慌脚穿好了衣裳,周玉忙把门打开,却见妙清俏生生地站在门前。
昨日见她,要么霞光万道,要么夜色沉沉,如今在阳光之下一站,光线充足之下,之见她全身曲线在道袍中若隐若现,露在道袍外面的肌肤,晶莹似雪。纵然身高七尺,目光几乎与周玉平视,但却好像没什么自信,目光躲躲闪闪,脸上带着一抹羞怯的红晕。
如此天生丽质,却因怕嫁不出去而投了道门,这真是让周玉觉得苍天无眼。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妙清虽然目光躲闪,但到底是看清了周玉房事过度的倒霉样子,惊疑地问道。
“咳……”周玉尴尬不已,托辞道,“师父昨晚所授的心法,实在是太过博大精深,高深莫测,徒弟我昨夜回来之后脑子里尽是道家心法,却又参悟不透,故而辗转反侧,一宿没睡……”
周玉一通胡扯,却让妙清的脸更红了,低头道:“我也还没学全这个,有些理不清头绪,等到我回到山上跟我师父请教之后,我再教你……”
两人交谈一阵,周玉便让妙清稍候,自己则找到了陈阡,细细交待一番,又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这才跟这妙清走出了庭院。
早有家丁在院外守候,一见周玉和妙清两人出来,忙招呼一声,头前带路。
王氏家族族长的府宅和县尉府离得不远,走到近处一看,府宅的大门倒不显得十分气派,比起县尉府差了老远。“王府”两字匾额泛着年久失修的味道,除了古朴之外,周玉找不到好词儿来形容。
但是入内之后,却别有洞天,庭院格局这些,周玉不懂,但是所见之物,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假山池塘,却都透着一股错落有致,天然隽秀的味道,比起县尉府的大开大合,更显风韵。府宅虽然不大,但却贵气逼人,比起周玉的相府,似是更胜一筹。
周玉心知,在汉末时期,世家门阀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觑。司马氏之所以能够篡魏得天下,就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士族门阀力量的代表,而曹丕弃用曹操唯才是举的人才策略,改用九品中正制,也是一种对士族门阀的妥协,确保了士族门阀在王朝之中永世做官的政治地位。
这王氏虽比不上颍川荀、钟这些名门望族,但也是书香门第,数代以来都有族人出仕为官,虽然官都不大,但放在中山国这一郡之地,实力算得上拔尖出挑,光以家族实力而言,王氏乃中山国名副其实的第一世家。
更为可怕的是,王氏自王旻当了族长之后,专营铁矿数十年,暗地里积攒的家底一旦爆发出来,卢奴的相府都未必压得住。以陈睿之能,也只能行怀柔之策,明里安抚,暗中压制,不敢过分招惹。
但周玉却不得不去招惹,一来此处有铁矿,二来,他周玉一个弱冠小子,初登相位,急需立威。若是摆不平王氏一族,那中山国境内各县的大小世家,自然也可以对其阴奉阳违,一旦明年战事开启,冀州大乱,周玉名为国相,命令却出不了卢奴县城,拿什么去跟韩馥袁绍掰腕子?
枪打出头鸟,既然王氏最强,那就拿它开刀。周玉深知自己时间不多,在策略上就必须要强硬一些。
但是策略强硬,却不意味着手段也要强硬,耍阴招泼脏水下黑手,同样是取胜之道,此刻周玉跟在妙清背后,看似漫不经心,安安静静地走着,其实一肚子坏水正在澎湃汹涌,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昨晚他已定下计较,回头见到了王旻,故作高深地忽悠一通,这王氏专营铁矿,自己前世在贸易公司当副总,行行都有涉猎,钢铁行业也算略懂,随意丢出去一个冶炼提纯的法子,必然能让王旻惊为天人,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之后,周玉再撩拨王旻的野心,顺便谋求合作。
只要合作意向一定,那就事先让沉香埋伏起来,在唐县摆一桌鸿门宴。等到王旻叔侄前来赴宴,一刀咔嚓掉之后,趁着唐县群龙无首,迅速打开城门。而接到沉香通知,此刻早已上路的刘良,便会领兵入城,夺了兵权,顺便控制住铁矿。
如此,唐县定矣。
其实自己比起陈陌来,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啊。周玉砸吧着嘴,心中暗暗感慨。
一路上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周玉便跟着妙清,来到王府客厅之内。
那家丁将妙清和周玉两人请到客厅之后,便一语不发,悄然退下。
周玉一下子便警觉起来,像这种门阀世家,家教森严,妙清又是王府上宾,家丁茶都不上一杯,就这么闷不吭声地走了,这其中有问题。
周玉连忙四下打量,却发现客厅当中的红漆楠木桌上,放着一封书信。
周玉忙上前一步,将书信拿在手里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妙清亲启”。
“师父,给你的。”周玉转手一递,将信给了身边的妙清。
妙清微微一愣,伸出柔荑接过信封一看,惊讶道:“咦?这是我师父的笔迹。”
周玉闻言全身一震,心道难道金蛇子这个妖道也在此处?
心里虽然惊讶,但周玉表面上却不露痕迹,只是说道:“原来是师祖亲笔,师父赶紧打开看看吧。”周玉一边说着话,一边脚下轻移,却离妙清更近了一步,双目死死盯着这封书信,想瞧瞧上面写着什么。
妙清见周玉这副模样,脸上微微露出不喜之色,但也不忍出言责怪,于是便微微转过身去,撕开了信封。
妙清个子和周玉相若,这一背过身去,周玉自然视线受阻,再也看不到书信的内容,想探头去看吧,又怕妙清生气,只得悻悻作罢。
看不到书信,看看小道姑的背影,其实也不错,周玉自我安慰道。
妙清个子虽高,但终究是个女子,肩膀并不宽阔,肩头滚圆,头发被道髻高高挽起,露出了白嫩的耳背,宽大的道袍挡住了她身体绝大部分的曲线,但却遮不住她臀部的轮廓,这弧度陡峭绝伦,轮廓滚圆翘挺,真是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周玉终于觉察出不对来,他发现妙清整个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原本白嫩的耳背,逐渐变得火红。
信纸被骤然揉碎,丢到一旁,妙清一言不发,身子一软,便瘫倒了下去。
周玉眼疾手快,忙从腋下一把扶住了软到的妙清,拉到自己怀里,低头一看,却见小道姑已经面色惨白,泪流满面。
“师父怎么了?”周玉忙询问道。
妙清似是失了魂魄一般,眼眸黯淡无光,听到周玉发问,喃喃开口道:“徒弟,你走吧。”
一边说着,妙清伸手入怀,却从怀中摸出两片金叶子,正是周玉昨夜给她的那两片,回手塞进了周玉手里:“你我好歹师徒一场,我不能骗你。从今往后,我不能教你道术了。你即刻带着你娘子离开这里,免得惹上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