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边抬头看着远去的红影，女孩还在兀自挣扎，恍惚间，像是向后看了一眼。
和尚看了看人群，飞身向红衣女子追去。
众人明显还处在震惊当中，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能飞的人。
能飞的人自然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虽然没有见他们斗法，可那女子自称为魔，而和尚大概是正道中人。
看样子魔道对上了正道，魔头喜欢上了和尚。
这是不是乱了点？
管它呢，有热闹瞧就行。
这时众人自然忘了林边这码子事，最先想起来的二蛋。
二蛋想起林边后，惊出一身冷汗，吓得一脸惨白的在人群里一顿好找，可林边早已不知所踪。
肥匪终究是回过神来，想起那个不开眼的兔崽子，又有些生气，瞪了四个小厮一眼，盘算着一个有趣的法子，整整这些没用的废物。
当然，更不能放过那个小崽子。今天就算了，难得见到能飞的仙人，心情很好。等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就派人去逮他。
到时候——
肥匪心中一阵冷笑。
在肥匪盘算着怎么折磨林边，心里才能舒服时，林边已经跑回家中。
进屋门前，林边先脱了外衣，小心的抄去后背上的鞋印。
右手上是早从嘴里拿出来的牛肉，一吐气，满嘴的肉香。
刚开的“吉顺斋”用的厨子，是整个镇上最好的。做出的菜，自然也是整个镇上最好的。
想着小雨吃肉时开心的样子，林边急不可耐，却又极为耐心的抄去衣服上最后一分土。然后把早就编好的理由回想了一遍，确认没有丝毫纰漏。
伸手，要推开面前这扇斜挂在门框上，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下来的破门时。
突然间，他身体剧烈的一晃。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晃。
那扇破门，终于是在一阵颤抖中，倒在地上。
林边被这股不知哪来的巨力摔到地上。看着墙上的土灰被震得簌簌的落下，林边心中一颤。
“小雨！”
连滚带爬的向屋里窜去。
小雨身子骨弱，且不知是得了什么病，使得她从小嗜睡。再加上他们常常吃不饱饭，林边就常让妹妹多睡一会儿。
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那么饿了。
所以，这时候林边直接向东墙角跑去。
那里有一张破床，在一张破单子外，一个唇红齿白，白面无暇的小女孩，喘着均匀的气息。
小女孩抖了抖长长地睫毛，努了下嘴。
以往林边一定会趴在床边，拔下一根头发，来回的在小雨鼻子上拨动，直到她被痒醒。
可现在他根本没有那种心情。
屋顶上的土落下的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一捧一捧的。
林边连滚带爬的跑到床边，来不及叫醒小雨，直接把她连着身上的旧单子一抱。
还没来得及起身，突然头上传来一声大响，屋顶上一根柱子塌下来，砸到他们的身旁。
一根横梁从西头折断，掉在地上，斜靠着东墙倒下。
紧接着细小的椽子开始往下掉。
林边急忙用整个身子遮住小雨，并于间隙间向门口看去。
该死，门被堵住了。
头上还有土和木头落下，林边来不及细想，抱起小雨躲到那根斜着的横梁的墙角下。
刚躲下，“轰”的一声巨响，大半个屋顶塌了下来。
一阵尘土铺天盖地。
听着头上横梁“咯吱咯吱”的响动，林边不知道它能不能撑住。
已没有地方可躲，他把小雨紧紧的搂在怀里。
死便死吧，只要有小雨在身边，哪里都一样。
“哥，你抱得我喘不过来气了。”
小雨终于被半个屋顶塌陷的响声吵醒。
还没睁眼，就感到自己被抱得紧紧的。感受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哥哥林边。
“哦。”
林边急忙松开小雨。
头上再没有东西落下，横梁发出的“咯吱”声也小了很多，他悬着的心安稳了许多。
“咳咳，这是怎么了，咳咳……怎么这么昏，什……咳咳……什么也看不清。咳咳……”
小雨被灰尘呛得够呛，大声的咳嗽起来。
林边一只手轻捶着小雨的背，一只手在小雨的鼻子前来回的扇着风，想把灰尘赶走一些。
“没事，屋顶坏了，等天亮了修一下就好了。”
等小雨停止咳嗽，灰尘也小了很多。她抬起头，先是看了看林边。见哥哥除了头上有些土外，没有别的事。
她细心的把林边头上的土抄干净，那认真的神态，仿佛是在做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等林边头上没有土了，她才开始打量身边的环境，当看到他们躲在横梁下面，屋顶塌了大半的时候，鼻子微微的皱了皱。
“哥，这还能修好吗？”
“那是，也不看看你哥是谁。”
林边抄了抄小雨的头发，虽然上面没有一点土。
“哥，咱们要想办法出去吗？”
林边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横梁，现在它已经不再发出响声，看样子是能撑得住。
“小雨怕吗？”
“不怕，只要有哥在，小雨就不怕！”
“那咱们就晚些再出去，这次地震后，也不知道城墙出问题没有。万一那里出问题了，外面的土匪就能进城了。那时候外边会更危险。”
“嗯，听哥的。”
“对了，小雨，来，张嘴。”
在小雨诧异的目光下，林边手里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两片牛肉，向小雨的嘴里塞去。
就在肉到小雨嘴边时，小雨却把嘴一闭。
“怎么了？”
小雨从林边手里拿过肉，拿出一块伸到林边的嘴边：“哥也要吃一块。”
“哥吃过了，不信你闻。”
林边把嘴凑到小雨面前，吐了一口长气，还好嘴里的香味还在。
一阵肉香充斥在这小小的墙角。
“不信，哥骗我。”
“我真吃过了。”
“我再闻闻。”
“呼——”
“呃，小……雨。”
小雨趁林边呼气时，往他嘴里塞了一片牛肉：“哥要吐出来不吃的话，我也不吃了。”
林边把吐到嘴边的肉又吞到嘴里，心里一阵苦笑。
别看平时他说什么小雨听什么，讲什么她信什么，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只是不说罢了。一旦小雨叫起真来，自己还真没办法。
还好，小雨对别的从不较真，唯一在乎的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什么好的都要和自己平分，可他多想小雨在别的地方能较较真，别在这地方较真。
让她这么小就跟着自己受苦，他已经觉得够对不起她了，所以只要是好东西都想要她独享。
其实林边不知道，小雨未尝也不是这么想，要不是有自己，哥哥也不会过得这么苦，若不是舍不得哥哥，她早就离开他了。
两片牛肉香了一片地方。在兄妹俩躲在墙角，幸福的嚼着牛肉时，屋外，街边，一场血淋淋的扫荡开始了。
“哥，是土匪来了吗？”
虽然小雨确定，外面传来的哭天喊地的声音，是土匪闹出来的。她还是问了林边一下，有什么事都问问哥哥，这是这些年她养成的习惯。
“恩。”
林边把小雨搂到怀里，用手捂住小雨的耳朵。
“哥，没事，我不怕。”
“我怕。”
小雨知道哥的意思，心中甜甜的。兄妹俩坐在墙角里，不再说话。
天不知不觉黑了，小雨又睡着了。
夜越来越深，天越来越冷。
半夜时，小雨被冻醒。
虽然身子上裹着家里仅有的那张单子，又被哥抱得紧紧的，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冷。
小雨侧了侧头，顺着房顶上的漏洞向外看去，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下。
“醒了啊，快看，下雪了。”
“嗯。”
对着很喜欢的雪，兄妹俩却高兴不起来。
“哥，天怎么还不明？”
“你再睡一觉，天就明了。”
突然想起什么，林边看着妹妹：“小雨，还怕不怕天塌下来？”
“不怕，天塌下来我们就活在云上了。”
两人相视而笑，记忆飘回到以前。
“呜…….”
“怎么啦，小雨？”
“哥，天黑了——”
“天黑怎么了，小雨不是不怕天黑的吗？”
“天黑了，就不能去西山玩了。”
“改天再去也行啊。”
“哥好不容易有空，都怪我，是我把天睡黑的。”
小雨低头自责着。
“傻瓜。”
林边用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你再睡一觉，把天睡明不就行了。”
还是那只手，揉着同一个头，一样的温柔。
“哥，巷子里的人都说天要塌了，天塌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会死吗？”
“怕什么，天塌了，我们就能活在云上了。小雨不是最喜欢云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