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青长叹一声,感慨道:“就是那句,只要你能给佛祖一个让你们这些佛门自己不‘慈悲为怀’的理由,只是这一句话罢了。其实跟姑娘也没什么干系,是义净大师自己……”
义净高呼佛号,打断了梵青的话,说:“梵青道长,还是让老衲来说吧。还是当年明霆教主劝过老衲,不要再管这江湖中的纷争。当然,这话从明霆教主的嘴里说出,也算不得是劝,该算是嘲讽才对。刚刚明小友说的,老衲二十年前就已经听过了,只是当时信天教气盛,老衲也是年轻,自然是退不得。可如今老衲已经年过半百,该看开的早就看开,也想谨守一个出家人的本分,不再管着江湖上的事情。可佛语中的不争,并不是真的不争。若是有人违背天地伦常,老衲自是要与他争个高地,才能救他于水火之中。但今日之江湖,就算梵青道长与老衲隐退,也自然还有主持公理的人。江山代有才人出,梵青道长说得对,老衲是应该退了。这些年少林在江湖上也名声不好,门下弟子多出手不知轻重,争勇斗狠失了出家人应有的平常心。老衲自当紧闭山门,重新约束弟子,重振我少林风威。阿弥陀佛。”
明白还是摇摇头,说:“没听懂,老和尚你在说什么?”
池水墨看不过去了,大声道:“义净大师的意思,他不过是做了场试炼,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主持这个江湖的公义。跟你打一场,也不过就是试探你罢了。”
明白继续摇头,问道:“什么意思?还是不明白。”
空谷叹了口气,说:“义净大师的意思是,他本来就不想再掺和江湖上的这些事情,但又不放心今后的江湖会不会又乱起来,就想先试试现在这些武林人士的功夫和心性。没想到就碰上你这么个二愣子,愣是要替这些孩子出头,就正中了义净大师的下怀。你呀,成了人家的棋子都没有意识到,真的是笨到家了。”
明白看了眼空谷,又转头盯着义净好一会儿,才说:“哦,老和尚你是利用我的坏人!”
义净笑道:“若是这个小小的计策能让以后江湖有像明小友一般的热心肠,老衲自然担起这污名。这时辰看也不早了,老衲就先告辞了。以后有空,明小友不妨到少室山上来坐坐。”
明白不满道:“不要,我一个女人去那么多和尚的地方干什么?”
义净对明白一躬身,对梵青使了个眼色,就真的带着弟子立刻离开了洞庭山庄。
除了站在台上的梵青与明白,没有人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到底都是个什么事儿,武林大会刚开始,奇兵门退场了,就连武林泰斗的少林也退场了,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啊?还有那个明白究竟是个什么人啊,少林的武功会得,魔教的武功会得,还是空谷的师侄,这次武林大会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就在所有人还沉浸在义净大师带人离开这件事的时候,南边的屋顶上传来了鼓掌声。接着就漫天的颜料朝人群泼来,身手轻快如空谷、明白之流,也难免沾到了些。
明白扯了扯袖子,看着上面颜色奇怪的东西,但味道确实是颜料的土味,说:“这是什么东西?颜料?怎么还是粉红色的?”
南边房顶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一群紫衣人,其中几个手上还提着几个大缸,明显这满地的粉色颜料就是他们的杰作。
梵青道长皱起了眉头,双手负在身后,威严道:“不知信天教的各位怎么会光临武林大会?老夫记得,这次武林大会并没有邀请信天教才对。”
一个紫衣女子坐在信天教众人中间,显得各位突出,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这好歹也是武林大会,是梵青道长你太小气,才不记得请我们才对。信天教荧惑长老芜菁奉教主之命特来参加此次武林大会,并给梵青道长送来一句话。老子回家了,随便你怎么着吧。”
梵青道长深吸一口气,身形不动,脚下用力踩碎了青石板,说:“他是忘了与老夫的约定,不再管江湖之事吗?想不到堂堂信天教的教主居然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芜菁挥挥手,依旧懒散得很,干脆靠在了她左边一个男子的腿上,说:“道长也不能怪我们教主,谁叫某些人断了我圣教的生计,我们也就只能出来打打牙祭了。永州分坛的坛主不过就是抢了唐门点东西,后来还不是都还回去了。你们个个武林正道居然带着一百多人去围攻他们,破不了分坛的阵法,居然放火烧山。但为离谱的是,居然杀尽了分坛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只剩下这几个孩子还要带来祭旗。教主实在看不过眼,就让我们来接人了。可谁想,居然看到了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明白姑娘果然是位妙人啊。”
明白死死地盯着衣服上那块粉色的污渍慢慢变得发乌,说:“你要来就来,这是什么啊?”
芜菁笑了起来,纵身跳下了屋顶,也不管那些对她拔刀相向的武林人士,直接来到了明白身边,从背后抱住了她,说:“当然是粉色的颜料,粉墨登场咯。像我这样的美人,不打扮一番,怎么敢出来见人呢?这个武林大会是我的舞台,我自然是台上的主角。明姑娘那位爷爷也是个厉害的人物,打伤了我一半的随从逼着我来给他传话。”
明白挣开了她的怀抱,躲到了梵青的身后,说:“传话就传话,离我远点。”
芜菁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那也不用用内力震开我吧?你爷爷说,明姑娘你的亲爹就在这儿,让你趁着这个大会赶紧将他找出来,不要再回去找你那位爷爷的麻烦了。”
明白“啊”了一声,梵青跟着“啊”了一声,接着全场都“啊”了一声。
芜菁似早有所觉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等议论声过去,才说:“话已经传到了,我就不管了。我也很好奇,如今逼退了义净大师的明白姑娘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明白从梵青身后走了出来,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玉哥哥说过,信天教的人说话都是不可以相信的。”
芜菁直瞪向那个坐在台下的端木玉,说:“玉哥哥?哟,端木少侠,居然肯让人叫你‘玉哥哥’了。少侠还是薄情之人,我们在京城多日情缘被你忘了个干干净净,奴家真的好伤心。”
端木玉立刻站了起来,抢过池水墨的剑,拔剑直指芜菁的面门,叫道:“是你!”
芜菁两指夹住了端木玉的剑锋,说:“七年前你打不过我,现在还是打不过我,就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了。玉哥哥啊玉哥哥,真的是多么好听的三个字。”
端木玉刚想再攻,却被梵青拉住了胳膊,不能动弹。
梵青伸手将剑从芜菁手中拔了出来,说:“这里是武林大会,你不要太放肆了。”
芜菁后退了两步,说:“我当然放肆了,不放肆怎么称得上信天教的人呢?”
明白挡在了芜菁与梵青中间,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凭什么我要相信刚刚那是爷爷说的?爷爷早就说过,我那个混账爹不要我,害得我娘惨死,他都懒得认他这个亲戚。爷爷怎么可能突然让我去找那个混账?”
芜菁拍了拍明白的肩膀,说:“你爷爷居然还真的说对了,你居然真的问我这个问题了。还好他提前跟我说了,如果你不相信就说,小心他把你按在酒缸里淹死。”
明白抖了三抖,挠了挠头,说:“还真的是爷爷说的,可我爹在哪里呢?”
芜菁摇摇头,说:“我哪里知道,光是替他传话就已经够累了,其他的才懒得问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明白,你跟我们教主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也姓明啊?”
明白抬起头看着芜菁那张妆容精致仿佛如人偶一般的脸,退后了一步,说:“那个,你稍微离我远一点,你那张脸好可怕。我是不认识你们的那个什么教主,反正爷爷说了,我小时候天天为他为什么,他受不了就给我改了这个名字。”
“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又住在哪里?知道这些才好找你的爹啊。”芜菁说。
明白呼吸一滞,看了看自己右手掌心上一个梅花形的疤痕,说:“我,忘了。”
梵青将明白也拉到了自己身后,对芜菁说:“说出你真正的来意吧,荧惑长老。”
芜菁对着梵青微微一笑,说:“既然是选武林盟主,你们又不让我圣教来参加,我们就只能来旁观了。无论是谁做了这个武林盟主都行,反正都要仰仗我圣教的鼻息。”
底下的武林人士又一次叫嚣了起来,叫着让魔教的家伙不要这么嚣张,怎么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芜菁走到擂台边,示意自己的人将几个孩子带走,说:“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明明教主都知道我是几个长老中最懒的,还硬逼着我来传话,真是讨厌。话已经带到,这人我也带走了。说句江湖人经常说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日后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