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城现存佣兵行会一百八十七家,其中人员在三百人以上的有一百零五家,存在二十年以上的却仅有二十八家,也就是说在近二十年时间里就多出大大小小一百五十九家佣兵行会。佣兵行如雨后春笋般无节制地冒出来,佣兵人员的构成更是复杂。来自外地游历的武者、修士,金盆洗手的强盗,刚出山的玄门弟子,三教九流汇聚于此,混迹在这个“包容万象”的行当。
如此一来,各家佣兵行会难免良莠不齐。其中有些败类还暗里做监守自盗的勾当,被发觉了就索性逃离,游荡在风吼城四周化身为真正的强盗。他们往往熟悉风吼城周边情况和地形,自身实力又很强大,是极难对付的。
面对佣兵这么个松散、庞大、不稳定的大群体,风吼城城主府始终持戒备态度,而韩家则想拉拢一部分为己用,至于漠北商会则更希望他们能以一个守序的整体出现,与之进行商业合作。这些年风吼城佣兵行或多或少受到三大势力明里暗里的影响,也出现过一些联盟组织,最后却都不了了之,唯一现存的也就只有疾风佣兵团吴念组织的“风武同盟”,成员也不过十几家。
半年前,在漠北商会公开斡旋之下,三大势力明确表示不再各自干预,而是共同出面希望佣兵行会能够整合,成立佣兵总会。
于是,“百盟大战”的提议开始出现。
“百盟大战”之所以不叫作“百盟大会”,是因为佣兵们认为“会”尽是些文绉绉的人坐在一起扯皮,而佣兵是刀口上舔血的武者,佣兵行当讲究的是“强者生存、胜者为王”。想当龙头?可以,用拳头说话。
这半年来,风吼城三大势力出资出力开始组织“百盟大战”。他们互相约定三方各自约束,不可过分涉足其中进行干预。而“百盟大战”提议后,并不是每家佣兵行都予以认可,但拒绝者接下来的后果就是:他们再也没有接到商旅的委托,而城主府则三天一小次五天一大次不断来盘查、骚扰,各行各界只要他们能接触到的人都会明里暗里的使坏、上绊子。
这很显然,三大势力摆明是要沆瀣一气,扫平障碍。
于是,那些“不开眼”的势力行会,无不被迫解散、迁移。
至此,风吼城所剩一百四十五家佣兵行皆是赞同“百盟大战”,这其中三十五家弱小行会明确表示无意问鼎盟主,放弃参赛资格。
所以,实际参加百盟大战的佣兵行会共计一百一十家。
陆天娓娓道来,将这些个情况说给那三个年轻人听。
黄峥听得点头,乘着陆天停下喝水的空儿,插嘴道,“今天漠北商会请你们去,就是谈这些?这消息起码是半年前放出来的好吗,况且你们当初要是没同意的话,恐怕我们的行会也已经不存在了吧。可如果不是这些事,咱们又不是什么大行会,有什么事情值得漠北商会的总会长亲自出面呢?难道说,他们想……”
黄峥说着说着,声音一顿,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旁边姚月璃听了他的话立马不悦,狠狠瞪了眼黄峥道,“什么叫‘不是什么大行会’,你见过几个大行会。我爹在那些会长里,实力可是数一数二的!”
黄峥被姚月璃一通斥责,其实他刚才的话只是述说,没有贬斥的意思,不过跟大小姐这些显然是讲不通的。
“咳。”姚烈干咳一声,对着宝贝女儿一笑,替黄峥解释一句,“我想他不是那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姚月璃得势不饶人,白了他爹一眼,“爹,你什么时候喜欢帮他说话来啦。”
“呃……”
姚烈一时语结,无奈对黄峥一笑。
“大小姐,别介意那些。”陆天打了个哈哈,赶紧岔开说,“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漠北商会是想跟我们定个‘无约之盟’吧。”黄峥忽然说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陆天惊讶地看着黄峥,姚烈却是目光炯然。
“什么‘无约之盟’?”姚月璃茫然问道。对面,纵然也是一脸不解地盯着黄峥,看他作何解释。
“嗯,其实‘无约之盟’这说法有些过。我想这帮子精明要死的商人,他们一定是表示‘乐于见到我们能赢得盟主,然后可以和他们加深合作’这层意思。至于实质性的帮助,恐怕他们一星半点都不会给我们。这种口头上的表示,都怕是含糊的,就算有人完整地转述给城主府和韩家也不会带来什么实质的威胁吧。”
黄峥把心中所想一一说出,说完他一抬头不由得吓一跳。不光姚月璃、纵然惊愕地看着自己,连姚烈和陆天都神色有异,看自己的眼神跟瞅着妖兽似的。黄峥不由得纳闷,这几个人这是什么表情。
惊讶、敬佩?
至于吗,有这些看法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黄峥讪讪摸了摸鼻翼,有些不解。他忘了一点,自己是来自信息交流无比发达的世界,这些蝇营狗苟玩意在泡沫剧里看得都恶心死人了,但在这个世界这些心机远不是他这个年龄的“纯真小孩”能表现出的,就算有,那也是类似风城三少之类豪门卓越子弟。
“我说错了什么吗?”黄峥小心翼翼地问。
“这些是你自己想的?”姚月璃惊奇问道。
“没想到你竟然能推想到这种地步,确实,我要讲的和你这些话没有大的差别。”陆天也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咳,今天我们可是见识过漠北商会的少爷,行事作风不会差太多吧。再加上你说的那些,然后我说的不是显而易见吗?”黄峥反问道。
“你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姚烈叹口气,总结说,“看来我们副会长不简单哪。”
十五六岁的年纪,在异界已经不被当初孩子,甚至诸如慕容卿、沈珞,已经成为一方风流人物。但他们都是出生豪门世家,财力支撑、人际往来,这些接触多了,自然通透。反观黄峥,区区一个无名小子,也能有这些心眼,那就罕见了。
黄峥总算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惊讶了,他暗暗好笑。他是从什么地儿来的啊,想那些上至国家间勾心斗角的新闻、影视,下到鸡毛蒜皮娱乐、八卦,这些玩意充斥四周,能不让人早熟吗。
“你还能猜到了什么,说说看。”陆天来了兴致。
黄峥面对着四个“惊奇宝宝”的目光,心里不由得苦笑,只得接着说。
“漠北商会应该不是跟我们一家接触,而是选择了他们认为适合又有潜力的几家进行接触,商人嘛,总是希望机会能多一些。这是种没本的买卖,没什么用却有效。我们佣兵讲求情义,他们就从情义下手,赢的人当选佣兵盟主后,心里就会和他们有种亲近感。到时候再‘交流’起来,就事半功倍。”
“你说得不错。”陆天叹口气道,“沈三斤是个聪明人,他这无本的买卖做得还真是好。事实上除了你猜到的,他的话里唯一有用的就是提前告知了我们一些具体规则。这次盛会要在一个月后举办,主要场地就在城主府的演兵场。届时,三大势力会各自派遣一人作为评判,另外有风吼城名门望族也会选出两名代表,共计五人来作评审。”
“这样啊。”黄峥听了,微微点头,“听起来好像还挺公平的。不过我想漠北商会能提前搞这些小动作,那其他两家未必不会效仿。如果近期稍加关注,或许就能知道三大势力各自‘期待’的是哪些人。再有针对的去调查一番,指定些策略,那么起码能做到知己知彼。”
陆天和黄峥这俩“大军师”索性旁若无人谈论一番,别人根本插不上嘴,只老老实实听着。此时,姚月璃坐在黄峥身边托着腮看着他,神情充满好奇。而纵然,他的目光差不多热切到有些崇拜的地步。看来偶像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在少年心中诞生的,副会长的“聪慧过人”形象最起码在这小佣兵心里算是植根发芽。
“可是,我唯一不懂的就是,你和姚叔为什么把我们三个叫来,还特意摆上一桌鸿门……呃,丰盛的晚宴,告诉我们这么多事情,这完全没有必要吧。像这么重大的事情,可是关乎行会的发展,要商量最起码也该找元老们才对吧。”
黄峥和陆天讨论差不多的时候,身子向后一靠,看着陆天和姚烈懒洋洋问道。
这话一出,连姚月璃和纵然也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们的目光转向姚烈、陆天。
“哈哈,你这个小子真是鬼精啊。”陆天笑而不语,姚烈反倒大笑。他坐直身子,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用少有的严肃看看三个年轻人。
“这次之所以把你们叫来,自然是有原因的。一个月后的百盟大战,你们将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