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战前夜,许若风整晚叫苦不迭。
或许是白天胡吃海喝吃错了东西,到了晚上他和他的小伙伴们集体腹泻了。厕所就那一个,蹲位有限先到先得,来来往往好热闹。有时候四五个人同时内急,抢起蹲位就更热闹了。
本来腹泻不止就够倒霉的了,真正的苦头还在后面。
天景台白天风景如画,晚上就不那么美妙了。蚊子太多。那些蚊子野生野长,个头儿和毒性远非山下可比,一旦叮上了就生个玉米粒大小的毒包,又疼又痒还抓不得,一抓就连一片的刺痒。这毒包用了药酒涂抹,还要三五天才能消肿。所以厕所一到晚上都会燃起艾草所制的驱蚊绳。驱蚊绳一般在厕所角落里悬挂,一根可燃一两个时辰,不但驱蚊而且除臭。
但今天不知犯了什么邪,厕所那艾草燃起来火辣辣薰人眼,跟点了干辣椒似的。
许若风跟他那群兄弟如厕时算遭了罪,一把鼻涕一把泪,肚子里还翻腾。要不是他们不住地骂骂咧咧,那摸样还真像在忏悔。
一夜七次,是腹泻,好汉都要虚脱死。
辣眼的艾草在许若风二度光临时就被扔进了粪坑,现在倒是不熏人了,可耳边“嗡嗡”的飞起了大蚊子,专叮屁股和脸。浑身刺痒的感觉更痛苦,许若风等人都抓狂了。不抓痒,越抓越痒,抓到皮肉破烂还是痒。
这可真是遭了罪,但最后他们屁股上都没一块好地儿了。只得挥手不住地赶着蚊子,腹泻的虚脱让他们赶蚊子都显得无力。寂静的茅厕,偶尔响起“啪”的一声,大多不是拍死了蚊子,而是抽在自己的脸上或者屁股蛋子。
许大少神情萎靡的蹲完不知第几次,伸手摸向厕纸。
“啊!谁他娘的把荆棘草放这儿了!”
冷不丁一声凄厉的叫喊,自茅房响彻夜空。摸到荆棘草,跟一巴掌结实地按在仙人掌上效果是一样一样的。
远处阴影中,黄峥懒洋洋伸个懒腰,招呼纵然回去休息。纵然蒙着面双眼贼兮兮,紧张地左瞧右望。这孩子头一遭做这种坏事,心里惶恐又带着点莫名的兴奋。黄峥像诱拐良家子弟的恶人,坏笑着冷不丁拍了他肩膀一下。纵然吓得一哆嗦,差点喊出声来。
“玩够了,走吧。赶紧回去睡觉,明天泥战就开始了。”黄峥打个呵欠道,其实他们傍晚的时候已经补了觉,还打坐修炼一个时辰,就是熬夜也没问题。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有点下流了?”纵然紧张兮兮,像做错事儿的孩子一般懊恼。
“那小哥,你现在心情舒坦不?”黄峥笑着反问。
“有点。”纵然似乎羞于承认,不过确实觉着有那么点暗爽。只是,这跟他以前受教中光明磊落、行侠仗义的游侠儿大有出入,有些拿不上台面。
“那不得了。事了睡觉去,深藏功与名。”黄峥背着手一乐,奔住处而去。纵然揉了揉鼻子,跟了上去。
当晚,俩人睡得特别舒坦。
第二天。
众人用过早饭,在天景台一侧的广场集合。看台已经座无虚席,人满为患。各家行会会长目光殷切,寻找着自家后辈。这时,有韩家管家前来唱名点卯,来自一百一十家行会三百一十九人准点集合,有十一人迟到。不多时,许若风带着十个人没精打采、满脸蜡黄跑过来,看台上他老子许辰的脸都气得发青了。
“许老兄的公子果然了得,视规矩如粪土。还有这泥战没开始就拉起了自己的队伍,真胜出有望啊。哈哈。”旁边有人调笑道,周围人开始起哄。
“这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丢人现眼!”许辰气急败坏,恨不得跑过去给许若风两耳光,“这逆子真是纵容惯了,平日过分些就罢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也这幅懒散模样。一定又是整宿去鬼混,回头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让他闭门思过!”
许辰失了面子心中怒火翻涌,可怜许若风这次真是被冤枉的,泥战胜负未定自己的老子先把惩戒给他记下了一笔。
人群里,黄峥和纵然倒是神清气爽,多少让姚月璃有些纳闷。
“你们俩个,是不是有事瞒我?”姚月璃双眸晶亮,乜斜黄峥道。
“多上了趟厕所算不算?”黄峥一笑道。
姚月璃给他个大大的白眼,不再理会。黄峥却极有先见之明的跟纵然换了位置,毕竟昨天那“一百八十度满拧”他可是不想尝试第二次。
人群中,褚云、褚月兄妹俩距离黄峥不远。经过昨天的事情,褚云越发沉默,精神萎靡。而褚月发现黄峥立即远远报之一笑,明眸皓齿一笑倾城
黄峥回之一笑,姚月璃看在眼里就是一怔,神色微微不悦。
“你们昨天真没干什么?为什么黄峥跟那个女的眉来眼去!”姚月璃盯着纵然问。
“啊?啊。没有哇,你、你说什么?”纵然顾左右而言他,装傻充愣。
队伍最前,韩家管家点卯完毕。一个身披黑皮甲的黑面军士走上前,清了清喉咙道,“我是御风军领队,现在我要给你们讲讲这内谷地形地貌,都仔细听好!”
这军士声音粗犷,性子急,交代一句就开始讲述起地形。
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哪儿是化兽出没的地方,什么时辰不可以做什么,这些东西他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根本不管下面的人是否认真听,听懂了没有。那帮少爷平常威风惯了,遇到这么个说话的,都懒得去理。反正说这些,谁能记得清啊,记了又有什么用。
他们这么想,可黄峥不这么想,他听得极为认真,甚至在心里虚拟起地图来。
远处,吴东遥望姚月璃的背影,目光殷切。
来前吴念就三令五申呵斥他,绝不可以在这三天跟耿骨佣兵团的人接触,惹是生非更不可以,否则的话他这辈子都别想娶姚月璃。因为这,吴东一直隐忍着,看着青梅竹马跟黄峥这小白脸腻在一起,恨得牙根痒痒。
“他们想入围怕是没机会,要是落败月璃一定难过。”吴东开始替人操心,“这是个机会,如果我能帮她,一定会让她喜欢我。只是那个黄峥太碍眼了,找机会一定要弄掉他!”
泥战没开始,吴东就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收拾黄峥。
“阿嚏、阿嚏,啊、阿嚏!”黄峥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揉着鼻子不知是要着凉还是有人念叨自己。
远处高台上,有三个身影并排站立,注视着那三百多人的参赛者。
这三个人,左侧的身穿黑色长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又冷漠,正是韩三少。中间的一身黑色皮甲,剑眉星目,负手而立,正是慕容卿。右侧的一脸玩世不恭,青袍肥大,纤细白嫩的十指交叉置于身前,正是妖异公子沈珞。
此次风城三少齐聚,在接下来他们也将进入内谷,负责参赛者安全。
“这么多人,厉害的家伙不少嘛。”沈珞笑嘻嘻道。
“嘁,尽是些寻常角色,不值一哂。”慕容卿不以为意。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细细扫过,追寻着心中那一道倩影。
韩三少嘴唇勾起一抹笑,不言不语。
“这么下去可无聊的很,要十天哎。”沈珞一脸忧心忡忡,两手十指变着花样的相互叩击。忽然他眼眸一亮,嘿嘿笑起,悄声道,“不然,我们来场赌注如何?”
“你真无聊,赌什么?”慕容起初有些不耐烦,但看到人群里的姚月璃心情忽然大好。
“难道沈兄想让我们赌一赌哪些人可以入围?”韩三少笑道。
泥战比试涵盖实力、胆气、魄力、协同和凝聚甚至运气在内等多方因素,但总得来说实力怕是最终要的,以此推测入围也有更多把握。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只赌一家就好。”沈珞嘿嘿一笑,望一眼双眼桃花的慕容卿,“我们就来赌一赌耿骨佣兵团能不能入围,可好?”
耿骨佣兵团,赤狮姚烈所建立的佣兵行会,现仅为中下级行会,但出于种种原因风城三少都或多或少与之有接触。沈珞这提议一出,韩三少和慕容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但随即就恢复正常。沈珞看在眼里,笑在嘴角。
“你真无聊!”慕容卿再度对沈珞道,但随后就补了一句,“我自然是赌月璃她们入围了!”
“感情用事可不好。”沈珞一听大笑,瞧了眼韩三少,“三少兄呢?”
韩家欲与姚烈交好,不外乎想拉拢此人,但要说是出于相信耿骨佣兵行能泥战入围就有不对了。那参赛的三百人里,韩三少也曾仔细观察过,实力妖孽的也确有几个,他们赢面怎么着也比耿骨佣兵团那三人多些。
“那我赌,他们不能入围。”韩三少道。
“既然如此,那就定下了,事后输的一方可要请酒的哦。”沈珞拍手道。
“你,不赌吗?”慕容卿奇道,“合着你让我们打赌,不管谁胜你都坐收渔利是吧,你漠北商会日进斗金原来是这么来的?”
慕容卿性子爽直好开玩笑,韩三少温文尔雅言语不尽不实。沈珞却从不会气恼,他当即一笑,“谁说我不下注的。”
“那你赌哪方?”慕容卿盯着他问
“和你一样,我赌他们入围!”沈珞笑道,望了眼人群中神色专注的黄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