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白雪皑皑,阳光虽然充足,但是驱散不了人们心中的严寒。
瘦小的郭婉月靠在炕头边上,小手冻得通红,双眼眯成一条缝,手里拿着和她手掌不相称的绣花针,一针一线在绣着帕子。
她是郭府的七小姐,姨娘是郭大老爷的五姨娘,她上面还有一个亲哥哥,可惜,在她出生之前就夭折了…
郭大老爷七个女儿,唯独只有一个儿子,是正房生的。
五姨娘姓辛,如同她的姓氏一样,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初她是郭府的二等丫鬟,仗着年轻,入了郭大老爷的眼,郭大老爷兴起要了她,郭大夫人二话不说,提了她做五姨娘。
五姨娘的家人水涨船高,一个女儿家无非就是要嫁的好,五姨娘全家包括男性在内,都是下人。
辛家没有银子,不能送儿子去京城考取功名,生了女儿自是要卖到官人家里做丫鬟,谁知道五姨娘居然入了郭大老爷的眼。
在五姨娘过门那天,辛家人请了十里相亲来家中吃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的女儿给郭大老爷做了妾,还是小妾。
郭大老爷本身没有什么能耐,年过半百才做了一个七品的县令,也是因为正房夫人是正五品钦天监监正许大人的庶出女儿,许大人疼爱郭大夫人,疏通了人脉,让郭大老爷由一个富商变成了县令。
自古官看不起商,觉得商人是低贱的。
郭大老爷挣了那么多银子,到头来想买个官坐坐,奈何人家根本不买他的面子,还是郭大夫人请许大人出面,才算是让郭大老爷买了一个县令。
花了不少的银子,可是郭大老爷不心疼。
将来他的儿子可是官宦人家的嫡子,谁不高看一眼?
而且他们还是比较偏僻的县,他就是这个县的土皇帝,看谁不顺眼大可以抓进牢里。
正因为是偏僻的县,县里的人也不敢得罪郭大老爷和郭大公子,官官相护,还没等被欺负的百姓去州衙报官,被抓起来的人早不晓得什么时候喂了山里的野兽,死无对证。
郭大老爷还好,郭大夫人在身边,就算他想任意妄为也不敢,他怕许大人,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两级?
别看郭大夫人是庶出的女儿,她的姨娘是许大人心尖上的人,不然许大人也不会帮郭大老爷疏通人脉,让他坐上县令。
说白了,郭大老爷有贼心,没贼胆。
五姨娘成了郭大老爷最后一房小妾。
五姨娘的肚子争气,跟郭大老爷没多久,便有了身子,小心翼翼看着郭大夫人的脸色行事,怀胎十月,终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郭大老爷欣喜得不得了,在孩子满月之际,邀请了乡里乡亲来府里吃喝。
五姨娘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是丫鬟出身,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前头三个姨娘怎么会生不出来一个儿子?
战战兢兢过了三个月。
突然,孩子得了天花。
天花本是不治之症,还传染。
郭大老爷不忍归不忍,还是把孩子扔到了山里,亲眼看到孩子让豺狼野兽吃得一干二净。
人家说郭大老爷心冷。
可是只有五姨娘明白,郭大老爷心不冷,要不是把孩子扔到山上,别说郭府的人了,整个县的百姓恐怕都要染上天花。
郭大老爷回府的那天,愣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让进。
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红的,之后大病了一场,人瘦了好几圈。
五姨娘看着心疼,却只能怪孩子命苦,怨不得他人。
从此,郭大老爷鲜少来五姨娘的房里了,是愧对五姨娘,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五姨娘不知道。
倒是郭大夫人对五姨娘和蔼了些。
让五姨娘不知所措。
她是丫鬟提到了姨娘,对郭大夫人恭恭敬敬,甚至是畏惧。
后来,五姨娘不小心听到三姨娘和四姨娘的对话,说是郭大夫人让丫鬟偷摸给她的儿子吃了一种药。吃了药的孩子,不出一日,便浑身起水泡,看起来跟得了天花一模一样。连县城最好的大夫都看不出来一丝的不同。
五姨娘闻言,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里,她的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哪里是得了天花。
回想起来,自从她生了儿子,其他三个姨娘对她莫名的疏离,郭大夫人笑里藏刀的殷勤,可怜她的孩子连名字都没有就喂了豺狼,死无全尸。
可是,她不敢问郭大老爷,更不敢问郭大夫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妾,不听,不看,不说…打掉了牙,和着血水往肚子里咽。
老天待五姨娘不薄,过了两年,五姨娘竟然再次有了身子,连其他三个姨娘都错愕,郭大老爷半年能去五姨娘房里一次就不错了。
换个说法,从五姨娘的孩子没了以后,她变相的被冷落了。
有了身子,五姨娘骇然,胆战心惊怕坏的是个儿子,郭大老爷很是高兴,一连有六个女儿,让他格外盼望五姨娘肚子里怀着是个儿子。
到五姨娘生产那天,郭大老爷在产房门外不安的来回踱步,郭大夫人的指甲陷进了手掌里,等到产婆苦着脸,从房里出来你,郭大夫人松了一口气…是个瘦小的女儿。
郭大老爷只是淡淡的看过一眼,难掩失望,草草吩咐下人照顾好五姨娘,便去了三姨娘的房里。
松了一口气的还有五姨娘,好在生得是个女儿,哪怕是瘦小,只要能平安长大,她就烧香拜佛了。
算上郭婉月,郭大老爷已经有七个女儿了,越来越不上心,尤其是对郭婉月,满心期待是个儿子的…
五姨娘自此被彻底冷落了。
她不像二姨娘那么能干,帮助郭大夫人处理中馈,也不及三姨娘貌美,更不会像四姨娘嘴那么甜,她能做的现在只有保护好她的女儿。
问题是她能吗?
五姨娘的眸子暗了下来,心疼的望着绣手帕的郭婉月,“是大小姐让你做的?”
郭婉月点点头,笑吟吟道:“大姐姐说只要我绣好这方帕子,她就去求娘,让娘给你找大夫。”
五姨娘流下两行清泪,屋里阴冷阴冷的,没有任何取暖工具,郭婉月还穿着单薄的衣裳,小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