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来的时候,移民面试的时间也终于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晨帆反而一点也不紧张了。办理加拿大移民的这半年,他几乎是天天泡在新东方学校,听了许多牛人的各种各样的演讲,真可谓是大开眼界。
晨帆给他的每一个朋友打电话,强调说他马上要面试了,求祝福。除了无痕还是恶狠狠地说“最好去死”外,励闻、逊萌和良辰都一直给他打气,让他别紧张。
逊萌半认真地说:“要不移民去美国吧!别去加拿大了,帮我看着点亦晓。”
北京的加拿大使馆并不在亮马桥的使馆区,而是在东直门。大使馆是个低矮的米黄色砖墙建筑,这令晨帆不禁想起,从电视里看到的加拿大秋天绚丽多彩的枫叶了。过了安检后,一个年轻的女翻译带着晨帆到了使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并示意他坐下稍等。
晨帆有点拘谨,想和这个带眼镜的年轻翻译说说话放松一下,还没等开口,门外就骨碌进来一个胖的有些惊人的外国女人,她扬起眉看了一眼晨帆,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前的转椅上。
外国女人快速地说了一段非常流利的英文,晨帆没有完全听懂,不过听起来象是一段例行公事的陈述。果不其然,那个年轻的女翻译马上用中文解释了一遍,大意是说我是今天面试你的移民官,现在代表加拿大政府对你最后的移民资格进行审核,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在案,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晨帆在心里骂道,TMD,又不是到监狱提审犯人,老子还怕你不成。晨帆就是这么一个人,越是这种感觉非常正式的场合,他反而能放松下来。他从小就不喜欢拘谨的活着,一如他设计的建筑一样天马行空。
肥胖的女移民官开始询问晨帆的基本情况,包括姓名年龄什么的,年轻翻译想要帮他翻译的时候,晨帆抬手示意她自己可以用英文回答。
移民官问到:“Why_do_you_want_to_immigrate_to_Canada?”(你为什么想移民到加拿大?)
晨帆回答着:““To_make_me_happy_and_keep_myself_starving.”(让自己高兴,并始终保持饥饿感)
外国胖女人一下楞住了,她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晨帆。然后说道:“it_seems_two_contradictory_notions,happiness_and_starvation?Could_you_explain_it?”(听起来是两个矛盾的概念,幸福和饥饿感?你能解释一下吗?)
“I_am_enjoy_experiencing_the_life_which_has_challenge,bitterness,and_opportunities,which_could_make_me_happy.I_felt_the_starvation_is_a_positive_attitude_to_the_life,not_only_physically,but_mentally!”(我喜欢充满挑战、苦难和机会的生活,它可以让我快乐。我认为保持饥饿是一个积极的生活态度,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晨帆这一段英文是事先准备过的,所以说的一点都不卡可。
移民官微微一笑说:“Good_point!Young_man,you_are_the_first_person_who_didn’t_tell_me_Canada_is_a_beautiful_country,blue_sky,fresh_air,bla!bla!”(非常好的观点,年轻人,你是第一个没有告诉我加拿大是一个美丽国家的人,包括蓝天和新鲜的空气,巴拉巴拉!)
“You_are_architect,right?It_will_be_very_tough_to_find_job_in_your_field_in_Canada,are_you_fully_prepared_for_this_re-orientation?”(你是建筑师,对吧?在加拿大在这个领域找到工作是非常困难的,你对重新定位做好充分准备了吗?)
晨帆自信地说:“Yes,I_knew_it,it_will_be_a_tough_start,but_I’_d_like_to_try.”(是的,我知道,那将是很难的一个开始,我愿意去尝试。)
面试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移民官甚至开始建议晨帆在加拿大哪个城市可能更有利于找到工作了。
“Last_question,how_to_compare_your_motherland_China_with_your_new_destination_Canada?What_is_your_expectation?”(最后一个问题,比较一下你的国家中国和未来的目的地加拿大?什么是你的期望呢?)
晨帆想了想说:““Hard_to_compare,one_is_my_mother,who_gave_me_the_life,another_is_my_stepmother,who_will_challenge_me_in_the_near_future!”(很难对比,一个是我妈妈,它给了我生命。另一个是继母,在未来它将给我挑战。)
移民官狂笑起来,一边和晨帆握着手一边说到,“Congratulations,Mr_Chen,welcome_to_Canada,this_country_need_your_capacity_and_sense_of_humor.”(恭喜你,晨帆先生,欢迎你到加拿大,它需要你的能力和幽默感。)说完后移民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自嘲地用僵硬的中文说道:“我明天就开始减肥,我也要保持饥饿!”
晨帆冲她微笑着,由衷地说:“Thank_you.”
从大使馆出来,晨帆紧紧地拽着那张移民纸,他明白,他新的人生就要开始了。他先给家乡的父母打电话,报告他面试通过的喜讯,然后打电话给手机里的每一个人。无痕第一个,但是她始终不接,其他那几个朋友疯了一般地要他马上请客。晨帆说我们就还去九十六面馆吧,顺便也和那面馆老板九十六道个别。大家异口同声说晨帆太TMD小气了,马上要去资本主义国家腐败去了,在社会主义国家的最后一顿怎么着也得变本加厉腐败一下啊!”
晨帆继续翻动着手机里的号码,翻到Tina的时候,他愣住了,踏出国门之前是否要和她说声再见?
清晨,AR建筑设计公司。Tina走出电梯,推开AR的大门,前台站着的Rose向她诡秘地眨了一下眼睛,Tina心想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又在耍什么花招?她打开办公室的门,拉开窗帘,一米阳光照射到她的电脑键盘上,一个银白色的挂坠儿反射着太阳的光芒,那是一条惟妙惟肖的小鱼。
此时Rose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Tina拿起挂坠儿问:“这是怎么回事?”
Rose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到Tina的面前,从怀中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Tina,神秘地说:“你看了就明白了。”
Tina撕开信封,熟悉的字体跳入了她的眼帘:“我爱过的小鱼儿,我要走了,去地球对面的一个国家,虽然我曾经无数次告诉过自己不再去打搅你的生活,但我还是想和你说声再见,我爱过你,我知道你也曾经爱过我。可惜我是一株让你看不到的小草,而我却希望你像池塘里的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活着。小鱼儿,我从来没送过你什么礼物,这个挂坠儿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虽然它值不了多少钱,但我真的希望你能从心里喜欢它,留个念想吧,好好地生活,祝你和家人永远幸福。爱你的晨帆。”
泪水在Tina的眼睛里滚动,她走到窗边,望着马路上穿行的人流,她真的希望一眼能够看到晨帆,看见他清澈如流水的眼睛。然而车水马龙,晨帆是否已经准备启程跨过太平洋到达地球的彼岸了?她用指尖擦掉眼泪,轻轻地说:“晨帆,请你为我保重。”阳光照在Tina的脸上,她闭上眼睛睹见了四方街上和晨帆第一次接吻所踩的那块青石板。
九十六面馆里。自亦晓走后,朋友聚齐已经是奢望了,无痕也出人意料地爽约了。晨帆的告别宴,只留下面馆老板在内的几个大老爷们儿。
“这个无痕,说好了要来的,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良辰抱怨着。
“你那个波斯猫呢?”逊萌问励闻。
励闻狠狠地瞪了一眼逊萌,没好气地说:“明知故问啊你。”
逊萌自知无趣,叹了口气说:“半年前走了我最亲爱的女朋友,现在又要走一个最爱我的哥们儿,哎,人生无常啊!”
逊萌感慨之后,气氛变得有点尴尬,老板九十六忙指着他家的那块“碗大汤宽”的匾说到:“都宽宽心,想开点,晨帆兄弟远行是好事儿,今天这顿我请,你们都要喝开心点!”
晨帆已经喝的有点多了,醉醺醺地说:“哪儿能让你请啊,我今天请客,今天喝酒没女人,我们男人们好好醉一回。”晨帆看大家没反应,知道自己说的还不够煽情,就又接着说:“女人都TMD的太善变了,一年前无痕从海南回来的时候,我们这里还一人带着一个,高朋满座。你看现在,出国的出国,出走的出走,失恋的失恋,还有不知道生哪门子气的说来也不来了,去TMD,来,干,咱们今天不醉不归了,都畅饮啊!”
“好!”励闻颤巍巍地扶着逊萌,端着个酒杯站起来,感伤地说:““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
北京国际机场T3航站楼。
晨帆进安检前四处张望,嘴里嘟囔着:“这个死丫头还真不来送我啊?”
良辰突然惊呼道:“来了,那不是,无痕终于露面了。”
晨帆顺着良辰指的方向望去,无痕正冲着他走过来。今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带着个黑墨镜,故意遮盖着她的眼睛,晨帆想无痕一定是一路哭过来的,她是舍不得自己。他注意到无痕左手抱着一捧紫色的勿忘我,右手提着一个小手提袋。
晨帆展开双臂一把把无痕拥入怀中,撒娇般地说道:“无痕,我以为你不会来送我了?”
“二货,我是舍不得你走,我真的舍不得你走。”无痕泪眼涟涟地说道。此情此景,大家都忍不住落泪了。
无痕哭着说:“二货,别忘了我们,记住我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是最好的朋友。”说完无痕把那捧紫色的勿忘我和一个小手提袋交到晨帆的手里。
走进安检,踏上飞机,晨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飞机离地的那一刻,晨帆再也忍不住泪水了,熟悉的北京在他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捧勿忘我放在行李柜里,打开了无痕递给他的那个小手提袋。里面有一张印有公主的贺卡和一块精致的劳力士手表。晨帆好奇地打开卡片,发现是Tina写给他的临别赠言。
“晨帆,我猜想你看到我的卡片的时候,已经在飞往加拿大的飞机上了,我真的好想送送你,再让你深深地拥抱我一下。晨帆,谢谢你给我带来的那么多美好温馨的回忆,我们今生无缘了,但我会永远把你珍藏在心中的。我托你的朋友无痕把这块手表转交给你,它将时刻提醒你北京的时间,提醒你我们大家都是真心祝你幸福和快乐的人。永远爱你的小鱼儿。”
晨帆的眼睛模糊了,泪水缓缓落下,滴在印有公主的那张卡片上,她站在教堂的墙壁上,笑容正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