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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秀峦,巍峨挺拔。银泉飞瀑,喷雪鸣雷。
一名剑眉星目、面貌俊朗的少年盘腿坐在块巨石上,仰首痴痴望着如银河倒挂般的瀑布,任凭飞溅的水珠洒落身上,神思恍惚,仿佛魂儿已随飞流直下的白练奔向远方。
“吴茗!吴茗!”呼唤声自下方传来,显得极为急迫。
被喊声一惊,少年回过神来,转首瞧了眼手脚并用爬过来的同伴,懒懒地应了声,重又仰望飞瀑,神色间颇为失落。
这时候的庐山三叠泉,深隐于山,并不像后世一样为世人广知。甚至连在白鹿洞讲学的晦庵先生都不知晓,自己头上还隐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人间美景。
即使有后世的记忆,吴茗也是问了几位山民方才寻到此处。因此循迹找来的李修武翻上巨石之后,立时被眼前的飞瀑震撼住,大张着嘴巴,半响才感叹出一句:“真他麻地壮观!”
老牛嚼牡丹,能尝出啥个滋味?
吴茗拍了下同伴的肩膀,道:“走啦,快些下去,免得大帅久等。”李修武“哦”了声,顺从地随对方跃下巨石,忽地察觉不对,讶道:“你怎么知道是大帅找你?”
无奈地笑了笑,吴茗一边埋头赶路,一边没好气地回道:“若不是大帅召唤,你会这么勤快地上山喊我?”李修武一怔,接着嘿嘿笑了起来,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哎!觉得咱现在已经瞒勤快的啦。对了!听说是晦庵先生想见见你哦。”
晦庵先生想见自己?吴茗眉头皱起,脚步就有些迟疑。李修武见之大乐,揶揄道:“快点快点,不就是听番大道理吗,有什么好怕的。”
晦庵先生朱熹,世称朱子,历史上有名的理学家和思想家,不遗余力地弘扬儒学。刘耿大帅在朝中为官时,曾与其交好,常在一起评讲天下事。这次走庐山回京,听到对方在白鹿洞讲学,便带着众位少年武生上山前来拜访旧友。
作为信息时代过来的人,吴茗自然对这位理学大师不感兴趣。便没有和伙伴们一般,扎堆围着聆听教导,而是抽个空档独自跑到山上赏景。这时听到对方想要见见自己,不免狐疑万分。
“小武,你确定是晦庵先生要见我?”
犹豫了下,李修武挠挠头:“大帅吩咐我来找你的时候,晦庵先生就在边上,想必是他要见你吧?”
如今的自己只是名应考武生,虽然祖上显赫,封王封侯的,却因是武职,向被文人们瞧不起。他作为当今文人推崇的精神领袖,找自己干甚么?
白鹿洞,接因亭。
吴茗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做出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不时嗯啊地应和,任两位老者口沫横飞地在那开导教育。
这么好的态度,大帅刘耿与晦庵先生朱熹自然满意,点头谓之“孺子可教也。”于是在熬了半个多时辰后,吴茗终于得以脱身。至于他们讲了些什么,自己又答应了些什么,全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留印象。
夜色如水,用过简单的晚饭后,刘大帅叫过吴茗,一老一少沿着贯逍溪缓缓散步。
“茗娃,你不喜晦庵先生?”
自从在定边寨前勇杀番将蒲里列后,刘耿大帅对吴茗的态度变得极为亲近,常唤到身边闲聊,并自诩长辈,当作子侄般亲热地唤为“茗娃”。
“文武殊途,何况晚辈的志向是成为一代名将,与文人牵缠太多反而不美,因此也谈不上什么喜恶。”
吴茗坦然地说出内心想法,并不遮掩。
一路走来,与刘耿大帅有过几次深谈,尤其是对何转运使及曹威一事的处理上,大帅极为坦诚地将想法讲给吴茗。并着重告诫,以后入朝为将镇守一方时,必须学会“妥协”二字。
都说战场凶恶,古来征战十去九死。官场比之丝毫不差,一个不慎,不仅是枉费了自家性命,便连亲朋好友,祖宗名誉都会葬送。
吴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况且老爹也时不时地灌输为将之道,要忍得一时之怒,有所割舍,有所让步,方能不受牵绊成其大事。
经过贺兰山与背嵬们一起浴血拼杀,冲破重重拦截,最后老铁及崔头戴伢子等人自愿留下阻敌,让秦栓子和自己得脱重围一事后,吴茗明白了什么叫做割舍。
再经大帅的亲言提点,位于兵权巅峰的朔方大帅都要顾全方方面面,想要问罪一路转运使都困难重重。所以,吴茗又懂得了什么叫做妥协。
见自己最看好的后生晚辈,理解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刘耿感叹一声,颔下白须随风飘动。
“折家娃子老成稳重,但太重情义,少了些变通,多了些迂腐,只能做守成之将。姚家娃子武勇虽盛,却稍嫌暴躁,尤其好胜,遇到善谋之辈难免吃亏。”
“茗娃你心思慎密,又多急智,知进退,懂取舍,有血气,能担当,已具大将之风啊!老夫尤为看好的,便是能坚守本心,不为他人所动,自制力远超同辈。若能好好打磨,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本朝从王相变法,庆历年间设立武学,到如今专置武学国子员,对武学选拔尤为重视,当今圣上更是特意御选博士,只求为国为民多出人才,以供北伐大计。”
“你作为涪王及武康侯爷之后,起点就比常人高得多,异日为将自不消说,因此更须一步一步坚实前行。眼前便是兵部解试,务必全力以赴,一旦能被国子监选中,入武学成为‘将种’,便不去夺那状元桂冠,也足以自傲!!”
“你道晦庵先生为何浪费时间在一后辈小子身上?他是在结缘于你!预备你有朝一日建节出镇,想要引你做那杨武恭,而不是学那岳武穆!”
刘耿年届花甲,虽身子根底扎实,但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情绪激动之下,已脸色红润,有些气喘。
高宗亲点御营宿卫使,后追封为和王的两淮都督军事杨存中杨大帅?
民族英雄,一生精忠报国,立志北伐恢复中原的忠武鄂王岳飞岳鹏举?!
吴茗吃惊地望着身旁这位白发大帅,一双星目瞪得极大。
“晦庵先生这……这也太看的起晚辈了吧?”
刘耿摇摇头,目光慈祥地看着吴茗,轻声问道:“茗娃,若是有那一日,你愿做谁?”
有朝一日,我愿……做谁?
不等吴茗考虑好给出答案,刘耿已大袖飘飘,转身而回。明朗月色下,依稀听得他口中吟哦着。
“无心买酒谒青春,对镜空嗟白发新。
花下少年应笑我,垂垂羸马访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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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张溪赠张完。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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