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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互有得失(下)

次日清晨,市松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上宫寺的禅房里,不知道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尽管脑仁发木,浑身酸疼,他仍强打精神,来到上宫寺僧兵的演武场。他手下的一百名足轻正在这里进行操练,其余的五十名留在了本证寺分院。带队的是曾教他枪法的本证寺武僧宝峰和尚,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人从如山那里挖过来,条件是支持如山担任藤井的守将。

当初打下藤井之后,因为本证寺分院实际上一直是自己在掌控,市松判断空誓不可能把藤井砦交给他们,毕竟二人资历尚浅,而寺里还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地等着分一杯羹。他和石川把砦里财物上缴给如云,兵器辎重则瓜分一空,他要的是刀枪和甲胄,石川要了铁炮和火药。

市松还收编了投降的一百名足轻,加上一开始他训练的五十名,这一百五十人就是他目前的班底了。从藤井砦分得的武具还是远不够用,一百五十人里仍然有三分之一没有具足,不过比起当初只有借来的竹枪要强多了。

本愿寺空誓最终任命如山为藤井砦的守将,这其中或许有市松推荐的因素,或许是为酬如山在冈崎城下血战之功,但更多是为了保持各方势力平衡,看来讲政治在何时何地都是很重要的。

同时空誓还任命了市松为云川砦守将。这个“云川砦”实际上就是本证寺分院,当初叫作分院是为了迷惑松平家,现在既然都已经双方开战,分院也就名正言顺地改回砦了。“云川”之名是市松起的,从如云和石川二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这个不费分文的马屁拍的二人乐呵了好几天。

站在演武场边,看到手下足轻被宝峰操练得有模有样,市松不禁为自己的眼光自鸣得意:宝峰为人沉稳老辣,枪法也简单有效,凶狠凌厉,肯定是一位经过战场血火历练之人,让他来操练这些足轻绝对是上上人选。眼下最缺少的是带兵之人,他决定从渡边守纲等人里招揽一个,只要肯过来,俸禄不是问题。唉,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起点太低了,手头没什么人才积累,不像松平家,家臣都是第好几代了。

几天前铃木重朝与本证寺的合约到期后,市松决定按照赌约雇佣他一年,让他给父亲写信征求一下意见,谁知道人家回答:自己完全可以作自己的主。让市松再次被他的特立独行雷了一下,当下和他订下了一年的雇佣合约。当日市松就接到驰援上宫寺的命令,他立即让铃木重朝尽快去附近的村里招募一百人的铁炮众——当然铁炮现在是买不起的,这些人招来也只能和前辈们一样,一把竹枪闯天涯。

突然要招一百人的铁炮众,不是十个八个,而是一百个!对市松这种好似拍脑瓜的决定,若是石川半三郎肯定要问一大串问题:人是不是太多了?那得花多少钱?铁炮有没有?铃木重朝不管这些,接到命令立刻行动。昨天已经送信来报:人已招满,次日即到。

果然,将近中午时,铃木重朝领着一百名精壮农民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上宫寺。市松闻讯赶来迎接,对铃木重朝的高效率赞叹不已:“不到五天就招够了一百人,重朝你办事的速度真快啊!”

铃木重朝哈哈一笑:“能这么快就招够人,我也没想到。你最应该夸得是你自己,都是托你的福我才能这么快的完成任务。”

原来,这些新兵都是藤井附近的农民。现在各地都在忙着秋收,招兵很不容易,可藤井就不一样了,市松前一阵子发动信众们把那里的庄稼差不多偷完了,这些当地百姓没粮食吃,只能到他手下来当兵了。

听了铃木重朝的解释,市松还真是有点哭笑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打来打去最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啊。既然是他种的因果,也该由他来了断,连忙给如云修书一封,让他从云川砦——原来的本证寺分院——放些粮食给受损失的农民们。

这一百名拿竹枪的铁炮众就由铃木重朝来负责训练。至于他们的饭食,肯定是由上宫寺来解决,不可能来帮你守城,还得自带粮食吧。

上宫寺的和尚们算是领教了市松占便宜的本事。多出来的一百号人,穿得破破烂烂,人手一杆竹枪,战斗力不好说,饭量绝对是一流。不错,市松突击扩军就是因为上宫寺能管饭,吃着别人的粮,练着自己的兵,虽然这些足轻都算是临时征召来的,打完仗还要各回各家,可经过系统训练和战阵厮杀后,比普通的农兵要精锐不少,下次招之则来,来则能战,他都嫌招一百人有点少了。

十来天之后,上宫寺实在着不住了。主持胜祐把市松等人客客气气地请到禅房,表示自秋收以后,妙源寺那里的攻势缓和了不少,相比之下,在上宫寺防御的人马就太多了,委婉地提出希望部分军势尤其是市松的二百人先行撤退。

市松欣然同意,还向胜祐等人抱怨了一番,说按照他早前提出的“远攻近守”方略,即靠近冈崎的据点以防守为主,主要攻打离冈崎较远的地区。固守上宫寺绝对用不了这么多人,这些多出来的有生力量完全可以投入到进攻中去,能给松平家制造不少麻烦。怎奈他根基浅薄不受重视,金玉良言也没人听,实在是有心无力云云。一番话说得上宫寺那帮认为他爱占便宜的和尚们很惭愧,都感觉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当下市松聚齐人马,回师云川砦。回砦后第一件事,就是改编队伍。首先是编出两个百人足轻队,一队的足轻组头由自己担任,另一队由渡边半藏担任。在市松开出双倍年俸且保证让他带兵的双重利诱之下,这位“枪之半藏”到他旗下光荣再就业。初来乍到就带百人的待遇也让蜂屋贞次、本多正重等人眼红心动不已,算是起到了千金买马骨的广告效应。

其次是铁炮众五十人,铁炮组头铃木重朝,副手弥虎。现有铁炮三把,就是铃木重朝手头的两把和弥虎的一把,其余的人都先用竹枪甚至门栓应付着。

宝峰和尚负责军队训练,一切后勤政务则由本多正信主理,这位人近中年,鹰匠出身,在松平家素不得志的武士,也把赌注押在了市松身上,市松当然也给出双俸的高薪。

整编完成之后,市松一边抓紧练兵,一边开始实行本多正信的疲兵之策。他从手下抽出机灵精干的足轻去各城外放狼烟,开始几日很有效果,让松平家康连上了两次当,后来就不灵了,因为家康让服部半藏派出不少甲贺忍者,潜伏在各城外隐蔽之处,专门袭杀市松派去放火的足轻,几次下来,已经伤亡了七八人。本多正信认为除非也用忍者反制,否则没有什么更好的对策,无奈之下,只好暂停行动。

自从三河一向一揆爆发以后,松平家忙于平乱,今川家压力大减。策动有功的友野二郎兵卫也受到今川氏真的赏赐。如山成为藤井守将后,友野认为他有继续扶持的价值,支援了不少财物,如山才在几乎被市松掏空的藤井砦稳住阵脚。

获知市松的疲敌之策搁浅后,友野专门来见如山:“如山大师,你对市松最近的疲敌之策有何看法?”

如山对友野二郎兵卫最近的大力支持还是很感激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矛盾心情:“看到松平家上当我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一想到是市松的主意就有点不舒服。现在他的行动受阻,我却又高兴不起来。”

“哈哈,大师真是个直爽之人,其实这个主意是本多正信出的,他最近被市松招揽了,还献了这一计,让松平家康很生气呢。”友野大笑道,“其实现在对咱们是个好机会啊!”

如山知道友野又在卖关子,不想扫他的兴,配合地问了一句:“阁下为何如此高兴?”

“市松干不成,是因为他手上没有忍者。我可以出重金从今川家支配的伊贺里雇佣一批忍者,来帮你反杀松平家忍者,继续这个疲敌之策。你想一下,到时风头正劲的市松干不成的事儿,你却干成了,不正好压了他一头?你在本证寺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被动了。”友野微笑着揭开了自己的谜底。

如山一想确实如此,自己虽然掌握了藤井砦,但在战功上却比市松和石川差了不少,背后不少人非议自己无功受赏。如果真如友野所说,在此事上盖过了市松,不但立了功勋,还能大大提高自己的声望。

当下向友野深深一礼:“那就有劳了,阁下的慷慨相助之恩,如山没齿难忘,我一定会让松平家疲于奔命,无暇继续三河攻略。”

数日之后,三十名伊贺忍者在上忍伊贺崎道顺的带领下来到藤井砦,承担了放火和诱敌任务,和甲贺的同行们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飞镖、锁链、忍镰,各种武器纷纷上阵;城砦外、丛林里、村落旁,随便一个隐蔽的角落,都会成为他们搏杀的战场。表现最出色的就是伊贺崎道顺,他是伊贺里历史上最年轻的上忍,深得伊贺众首领百地三太夫的真传,只要有他出马,必然会有甲贺忍者死伤。最后逼得服部半藏不得不亲自出马,带领忍军和伊贺众恶斗数场,双方都死伤惨重,才算挽回了局面。

随着被杀或被俘的甲贺忍者不断被送到本证寺,成为如山功劳簿上的一笔,他也受到空誓等人的赞扬,在一揆军的声望也上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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