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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银座的问题

井伊家是远江井伊谷的国人,其起源可以追溯到六百多年前,从平安时代中期开始,井伊家就一直经营着位于井伊谷的庄园,并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以井伊谷为中心扩大自己的影响。

几百年过去了,家道中落的井伊家最终臣服于东海道霸主今川家。

但他们的忠心一直受到今川家当主的怀疑,早在今川义元当政之时,就听信了小野道高的谗言,逼迫井伊家一门众井伊直满自杀。

到了今川氏真这一代,小野道高的儿子小野道好更是将谗言进行到底,撺掇今川氏真这个败家子杀了井伊直满的儿子——井伊家主井伊直亲。

最终结果就是,井伊家连男性继承人都没了,只剩下了井伊直亲的两岁儿子——虎松。无奈之下,上代家主井伊直盛之女次郎法师改名为直虎并成为井伊氏当主。

井伊家这次出兵滨松城,讨取了饭尾连龙手下重臣新野亲矩,为今川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借着这个机会,井伊直虎派出了“井伊谷三人众”之一的近藤康用,希望请今川氏真为井伊直亲恢复名誉。

今川氏真瞪着眼盯着近藤康用,面带冷笑,眼中怒火仿佛要将他杀死一般。井伊直亲是他下令所杀,现在要求重新查实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可近年来屡次败于松平家康之手,在远江也被众豪族频频打脸,可以说是几乎把今川家的脸面都跌尽了。

正因为如此,他对自己在家中的权威看得比天还大,对敢于触怒他的人从不客气,不是下令切腹就是斩杀。

近藤康用额头冷汗直冒,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承受今川氏真的怒火,心里却有股怨气,家主居然还对今川家抱有幻想?这一切不都是拜今川父子所赐吗?

自从井伊直亲被杀之后他就对今川家彻底绝望了,小野道好这个奸贼在今川氏真面前的地位是他们不能比的,此次来骏府只是出于家臣的责任而已。

他和铃木重时、菅沼忠久并称为“井伊谷三人众”,支撑着井伊家的大局。临来之前他就已经向那两位交待了后事,若自己有什么不测,井伊家务必忍气吞声,将家业存续下去,但不需对今川家再存什么忠心,看准时机后投靠武田家或松平家。

就在他惴惴不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时,今川氏真或是想到了此次井伊家的功劳,冷哼了一声,板着脸道:“最近事情很多,饭尾连龙内同松平家之事还没查清楚,这件事情就先缓一缓吧。”

近藤康用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做好了剖腹明志的心理准备,但活着总比死了好,难得这位糊涂一世的馆主大人聪明了一小会儿,没有给自己太大的难堪。

他不敢再作坚持,毕竟自己此举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属于触逆鳞捋虎须的找死行径,作为臣子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对得起死去的,也对得起活着的。忙躬身行礼道:“多谢馆主大人,井伊家盼着能早日澄清此事,还故家主一个清白。您事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就此告退。”走出城主府时,才发现前胸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了。

打发走了近藤康用,今川氏真长叹了一口气,对一直陪侍在旁的三浦左卫门义镇抱怨道:“左卫门,你看看,你看看,连井伊家都开始扫我的脸面了,我这个家主当得真是没意思啊,苏轼写得好“谁知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只有身居此位才悟出此句之妙。今天天气晴好,百花盛开,正是饮酒连歌的好时候,大家一块乐呵乐呵吧。”

左卫门也知趣地和道:“馆主大人,我倒要送你一句李太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在世还当及时行乐才是。”

“哈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左卫门也!”今川氏真对自己这个漂亮男宠越看越顺眼,一把搂住他,两人勾肩搭背地走进卧房。

“城主大人,最近吉田町发展势头良好,来此开设店铺的商人日益增多。盐座的生意甚好,特产精盐已经销售到近畿、甲信等地,相模等国的商人也有前来购买的。银座因资本不足没有放贷,现在只经营金银和铜钱的兑换,生意相当不错,但也受困于铜钱不足不能继续扩大规模。”本多正信手中拿着一个本子,在向市松汇报吉田町近况。

这个时代日本流通的铜钱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大明输入的,以永乐通宝数量最多,可以说是市面上的硬通货,日本自己也仿铸了大量的永乐通宝。另外日本铜银的比价远高于大明,在日本1两白银只能换约250文铜钱,而在大明境内1两白银可换700-800文铜钱,这也促使不少商人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从大明走私铜钱到日本。

市松对此还是作了不少了解,他也想发展和大明的贸易,这可是来钱的捷径,但苦无门路——只有独占勘合贸易的大内家才有对明海贸的特权。不过他也为此写了好几封信给橘屋清兵卫,让他帮着找找门路,堺町作为贸易中心,常年有明朝的客商来往,橘屋经营多年,总能认识一二。

眼下还是解决铜钱的问题要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既然铜钱不足,那就自己造吧:“我决定自己开炉铸钱,你派手下去寻些工匠来。”

本多正信也认为自己铸钱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毕竟光靠大明的铜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最近十年来明朝铜钱外流日本的数量已经大大缩减。

他手下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有三名铜匠被带到了城主府内。这三名匠人中,两位三十岁左右,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在四十上下,都是面色微黑,带着一丝烟熏火燎之色。他们见城主亲自问话,忙口称大人,跪拜在地。

本多正信介绍说:“这两名年轻点的是东海道有名的铜器匠人,另一名年纪大点的是从京都过来的铸钟匠师。”

看到市松脸上有点疑惑之色,他连忙解释道:“专门铸造铜钱的工匠十分稀少,不仅吉田城没有,东海道估计也没几个,只能请他们几位过来了。”

“今天请几位来,是为了开炉铸钱之事。”市松让他们起来回话,“吉田町的钱座苦于铜钱数量不足,难以有效运营,我决定在町内设一铸钱工坊,专门铸造永乐通宝,想请几位在工坊中效力。”

那个年纪最大的钟匠回道:“小人藤九郎,对铸钱之事略有所知,

铸钱要先制作母钱,再制作范形,合范固定后浇铸铜液,过程繁杂,实非短时所能完成,若是铸造数量太少,成本恐怕居高不下。再者这铸钱时铜锡比例,火候掌握也有不少学问,以我等技艺恐怕难以胜任。”

市松听了直皱眉头,只得遣散了这三名工匠。没想到铸个铜钱还有这么多门道,看来当今科技发展执牛耳的还是大明,得派人去弄些高科技来才行。反正现如今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只须买回些农牧百工之书,再请些手艺高超的明朝专家级匠人来日本光临指导。

他考虑了一番,既然自家铸钱不靠谱,只能增加银座的资金这一条路了,他现在手头颇紧,只能写信给橘屋清兵卫,请他招揽一些有意于在吉田城投资的堺町豪商,自己可以让出一部分股份,把银座改成官办商营,就是不知道这一招能不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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