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笙搬回了姚舒扬家。
这件事除了何书寰以外人人都在反对，一贯温和的孟兆先首先变了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送玉笙回去？孪生子的事情没搞清楚不说，姚舒扬是什么人你很清楚！难道是怕期限到了解不开谜题被赵翼责问？我看他已经认可了玉笙不是疯嫂的走狗，不会再为难你。这里至少有我们，整栋房子的窃听装置也都被清理了！到那边谁能保护她？为什么要置玉笙于不顾！”
“结果呢？”大侦探的面孔不是一般的冷，“像你说的做了这么多努力之后怎样？玉笙去厕所的功夫都会被代替，睡觉的时候会被人硬生生叫醒，就为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宫村优子？小三小四小武杨尘轮流在房顶值班，每一寸地板咱们都检查过！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日本鬼子就像透过什么东西能直接看到这里一样！房子没有密道，没有人能飞檐走壁不被察觉！”
“只有一个可能，”赵翼捻着总也不长的小胡子，“根本没有宫村优子这个人，或者她根本就在这栋房子里！”
“瞎说！”孟兆先大吼，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望了他一眼。
除了绿豆汤里下药那次，他们看到的几乎都是背影，在厨房里搞鬼，打翻花盆，将赵翼搭在椅子上的马夹割成一条一条，更有甚者是趁萧玉笙熟睡时作案杀人！只有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又精准地配合行动。
“我相信丫头没必要撒谎。这也正是我支持她回姚公馆的原因，那边和这里相比不见得更危险。丫头问过姚舒扬，只有萧玉岚一个亲姐妹，也就是说，宫村优子和疯嫂的走狗很可能都是她。”何书寰眉间的丘壑更深了许多，“跟嫌犯面对面总好过捕风捉影。”能想到这点，萧玉笙的智商并不算喂了狗。
赵翼慢吞吞地掏出了一个纸包，递过去，“上次检查窃听器，我发现了这个。”
“鸟屎？”何书寰闻过之后皱了皱眉，“上海人喜欢养鸟，养鸽子的却不多，这是你从哪儿看到的？”
“二楼，蔡太太的窗子下面。”
几个人瞬间闭紧了嘴巴。
小三小四小武杨尘都被招进了客厅，连带在二楼打扫卫生的郑妈和已经显出肚子的米倩瑶，房间里挤得满满当当连氧气都变得少了，何书寰冷静地打量着每一个人。日本人不可能轻易撒手，主角不在这里只不过是换了个场地接着玩儿，丫头不在他们的监护范围就意味着凡事只能靠自己，只有尽快剔除内奸才能赶去她那边。
性别不是问题，相似度也不是问题，区区一个背影很容易伪装。只要第一次是宫村优子，先入为主的习惯性思考模式就会引导大家误入歧途，以为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同一个人！
赵翼优哉游哉地晃到了大伙背后，忽然发问，“蔡太太，最近身体可好？出了这么多事情，有没有请大夫来替你把把脉？”
米倩瑶羞答答地望了孟兆先一眼，“谢谢，孟先生已经帮忙请了大夫，他真是个细心体贴的好人，我们，一切都好。”
“平常有什么消遣？喜欢——养鸽子么？”赵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她的肚子，“只是做针线活不闷么？”
“我们女人，左不过就是这些事情。说到鸽子，前阵子郑妈捡了一只，经常飞到我窗口，”米倩瑶笑吟吟地转过头，“是么郑妈？”
“是啊，”老妈子连忙接茬，并不避讳，滔滔不绝地就像在夸耀自己，“也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雪白雪白的，受了伤，脚上还拴着个小竹筒，看着怪可怜的……我啊，还挺有办法的，用布条绑了根小竹棍给它治疗了一下，伤好之后还经常来，不知道是谁家的。”
何书寰暗暗叹了口气，“杨尘，你先回侦探社，留下小武跟着我就好。兆先让小三小四也回去休息吧，最近几天大家都辛苦了，蔡太太也是。丫头不在，我们有责任替她照顾好你。我和赵翼有些事情要去办，至于郑妈，兆先，她是你的人，这阵子可能受了很多委屈，好好安排一下吧。”
老妈子狠狠打了个哆嗦。兵荒马乱的，能往哪里去？自己不过是一时气愤发了两句牢骚，哪里就真的不想做了？
何书寰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既然丫头选择正面交锋，他也不想把时间拖得太久，好在鬼子轻敌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丫头的体型瘦长如芦苇，和小三小四比起来却显得娇弱。杨尘虽然个子不高，却长了一身腱子肉，前面后面看都差不多，糙汉子还爱卖个萌。除了小武之外，身形近似的就是米倩瑶，不过她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颇为笨重。至于郑妈，年纪大了走路都有点不利索，身材也太矮太胖了些。
“所以你是怀疑小武？”赵翼忽然凑到大侦探耳边说了一句，满脸的相知甚深。
何书寰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恰恰相反。先去姚府。”
这边的萧玉笙已经成了妹妹玉岚的小跟班，从到哪儿跟到哪儿，一脸的谄媚讨好，满嘴的甜言蜜语，“玉岚啊，给我看看你的檀香珠？玉岚啊，这件旗袍我也有一件。玉岚啊，喜欢吃香糯糖藕么？我的最爱啊！玉岚啊……”
换成萧玉笙自己，这么个婆婆妈妈跟前跟后唠叨不休的主儿缠着，早就跳着脚开骂了，“我说你有完没完吧？累不累啊？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不是说妹妹命运多舛么？还好没养成偏激阴暗的性格，从小被拐去当人家的童养媳，吃不饱睡不暖，好不容易长大点逃跑还迷了路……是太会伪装还是逆来顺受？真正的坚忍没脾气啊，一路乞讨返回上海，万幸没遇上小鬼子！
“跟你说啊，几个月前我离家出走到了苏北，居然遇到了日本人，差点没给做了实验！”这么戳人痛处好么？这么往人伤口上撒盐可以么？好歹她也是萧玉笙的妹妹，这么狠辣真的不算作孽么？好在这里的一切额娘都不会知道，“其实哪个国家都有好人有坏人，我就是幸运。你的运气也不错啊，连我在细菌工厂认的干妹妹都不如你。她可倒霉了，回娘家探亲被抓，老公死了，幸亏遇到我。你知道么？那里有个日本贱人叫若川，麻蛋十足就是个牛毛！”
“牛毛？”萧玉岚低着头整理行李，看不见表情，只听到声音，“什么意思？”
某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却没有住口，“奇怪，怎么忽然就冷了？天气变得真快，”这货抱着肩膀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弱智贱人说很早以前就见过我，你觉得可能吗？优古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