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松堂
“奴婢见过太妃娘娘。”略微年长三十出头的婢女王嬷嬷被召进来,带着两个越十二三岁的小婢女,王嬷嬷是花芳媛的陪嫁婢女,花芳媛甚至惯她,行事多半蛮横狠辣,向来不怎么把人放在眼里。
“这是王妃挑来给三郡主的贴身婢女,”王嬷嬷指了指身后跟着进来的两个年纪与西千绯相仿的婢女,两个婢女倒也乖觉,立即跪下来给西襄太妃请安。
“看着倒也乖巧懂事,之前是在哪里做事的?”
王嬷嬷很是恭顺,西襄太妃问什么她便回什么,全然没有刚才教训小婢女的嚣张气势。“回太妃娘娘,她们是王妃才从伢婆子手里买来的,在花房待了不到两天。”
西襄太妃目光很是散漫随意,很平和的说道:“你们两个既然被派到三郡主那里做事,就用心给三郡主伺候好了。别动什么歪心思,鬼主意,不然,哀家绝不会姑息,你们听明白了吗?”
虽然是平淡的语气,可以依旧有股子难以抗拒的威严。两个奴婢吓得一颤一颤,连忙磕头,齐声答是,心里头那些有的没的,早已吓得一干二净。
“王妃就给三郡主指派了两个伺候的?”确定只有两个婢女后,西襄太妃又问道。
王嬷嬷早已经准备好说辞,立刻回答道:“回太妃的话,王妃给郡主挑奴才的时候,世子特意拜见了王妃一趟,说郡主性子孤傲,喜欢清净,加之楼月居小巧,不必太多人伺候。”
闻言,西襄太妃侧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萸若,有些出神。萸若便吩咐道:“你带着她们下去吧。”
王嬷嬷领命,便带着两个神色怔怔的婢女往楼月居走去。
简单的给西千绯行过礼后,王嬷嬷不太客气的说了一些客套话,瞧着西千绯爱理不理的模样,便冷嘲热讽几声走了。
“都起来吧。”西千绯一边喝着药,一边冷淡的说道。
两个婢女纷纷面面相觑,然后站起来,低着头,也不说话,就这样默不作声。
“你们待在王府多久了?”
“两日。”两个婢女齐声回答着。
两日?西千绯停下手中不停摆弄的汤匙,疑惑的问道:“你们才来的王府?”
“回郡主,奴婢们两日前才入的王府。”
“下去吧,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西千绯不喜欢屋子里人多,直接打发了二人出去。
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的诸菲,西千绯认真的说道:“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回青桑?”
诸菲一愣,没想到西千绯竟然关于自己的去留,过了几秒才说道:“等郡主的上彻底痊愈,我便离开。”
“何必呢?”西千绯喝完了瓷碗里的药,望着她说道:“趁现在还能离开,你快走吧。我的处境你必然也看出来了,待我身边没有好日子过的。”
“郡主……”诸菲猜到西千绯的心思,心下感激,道:“我现在能够离开吗?”
西千绯站起来,径自走到房中的书桌旁,铺开宣纸,拿着毛笔,一边写一边说道:“昨日杜维康来了一趟楼月居,我便告诉他我的伤已痊愈,你不必再留在王府了。你且去杜维康那里知会一声,领了赏银他会派人护送你回青桑。”
西千绯放下毛笔,待沾了墨汁的宣纸干后,又小心的折了起来,装进一个信封里。
“你不必感谢我,我也没有能够报答给你的东西,有的时候我再想,如果可以,我倒真不希望你把我救活。”
西千绯将信封递给诸菲,无视诸菲错愕的神情,又说道:“你回青桑后,能否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南城苏府,苏宁的手中?”
诸菲接过信,心下却有些疑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放心吧,你帮我把信送到苏宁手中之后,她必有重谢。青桑离南城不远,你应该知晓南城苏府的名声,也懂得苏宁是谁吧?”
诸菲低着头,思虑一番,终于将信放入怀中贴身收了起来。她抬起头诚恳的对西千绯说道:“郡主便是不说苏宁会重谢我,我也会帮郡主这个忙的。虽然郡主性子冷,可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西千绯只是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诸菲,依旧冷冷地说道:“趁着天色还早,快走吧。”
见西千绯神色依旧,诸菲也住了嘴,利落的收拾好行李后,在楼月居的院门口朝着西千绯说:“郡主保重身体,切不可自寻短见了。我已经将接下来几天的药准备好,郡主自行服用便可。”
西千绯站在楼月居主殿的门口,只是转过身,对站在一旁候着的两位婢女说道:“把诸菲送出王府。”说完便进了殿室,再无动静。
王府书房
西凉王府的书房乃王府禁地,除去西奉先,任何人不得擅入。此时杜维康正在书房里,站在西奉先身侧。
“那个医女回去了?”
“是的,郡主她说自己伤势痊愈,留着诸菲无用,便把她送走了。”
西奉先摩挲着左手的玉扳指,总觉得有些不对。看着桌上防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西奉先突然冷笑起来。“只怕打着无用的幌子,让诸菲给她送信呢。”
杜维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道:“莫不是让诸菲送去南城苏家?那位苏宁小姐?”
“哼,”西奉先毫不在意的说道:“只怕没那么简单。西千绯一身武艺,本王与她过招时发现她招式奇特,身法也很诡异,这绝不是凌如诺传给她的。或许苏府里除了那个苏宁知道,还没有人知道西千绯的底子。她行事张狂,绝不会乖乖待在府里。应该是让诸菲报信去了。”
“你快去截住诸菲,若真有信,便取了来,那人也用不着回青桑了。”
“是。”对于西奉先的决定,杜维康从来不会有什么意见,照办便是。
“对了,”西奉先叫住要走的杜维康,“你顺便查一查,南城江边有一座小筑,看看里面住的是何方神圣。”
“是。”
王府走廊
西千绯的两位婢女送走了诸菲,正漫步在王府中。两人闲聊起来。
“月容,你说咱们这位新主子是不是一点也不好相与啊?你瞧她冷冰冰的,简直比我们偶然见过的千樱郡主还要冷上三分。”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西凉王府特有的宫装群,生的圆润讨喜的小丫鬟看着左右没人,便扯着同行的婢女说道。
而那个叫做月容的婢女,一听这话却是紧紧捂住了小丫鬟的嘴,谨慎的警告道:“霜馨!这不是我们待的伢园了!不能随便乱说话,更不能随便在背后议论主子,让旁人听了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叫霜馨的婢女睁圆了眼睛,好不容易把月容的手从最强挪开,不满的努了努嘴,略带生气的说道:“哼!不说就不说!”
两个婢女一路拌着嘴到了楼月居,想着西千绯在里头,两人顿时收敛紧绷起来,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却惊慌的杵在门口。
本应该安静休息的郡主,此时正被一蒙面人用长剑架住脖子,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对峙着。
西千绯连脖子都没有动,立刻对两个奴婢冷冷说道:“要活命就别叫,把门关上在外面候着,不许出楼月居一步!”
月容反应过来,立刻将门关上,扶着腿发软的霜馨退了出去,并示意霜馨不要出声。
“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两人一出去,西千绯便质问道。
蒙面人饶有趣味的盯着西千绯,手中的长剑不见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
“放了我,我不管你是要来这王府杀人还是放过,或者劫财劫色,我权当没看到你。”看着全副武装的蒙面人,西千绯却不知道他的来意,“可是你要是不放了我,那便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我不愿意看到,阁下必然也不愿意看到。”
蒙面人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可是他却开口了,问了一句让西千绯错愕的问题:“你是茶楼楼主的什么人?”
“茶楼楼主?”西千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而后肯定的说道:“我不认识什么茶楼楼主。”
“胡说!”蒙面人轻喝一声,手中的长剑靠西千绯脖子更深了,“你方才与我交手,那身法和招式,分明源自于他,你竟然说你不认识?那你告诉我,你这武功又是学自哪里?”
经蒙面人一说,西千绯突然明白了什么。可她神色如常冷漠,不屑的看着蒙面人说道:“你也配知道我师承何处?”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要动手就快点动手,你以为我想活吗?”
这次轮到蒙面人呆滞了,瞧着自己面前冷若冰霜言辞讥讽的小姑娘,心底竟觉得有一丝笑意。他收了剑,坐在西千绯对面,说道:“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西千绯全然不顾蒙面人的感叹,平静的为自己斟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边饮着一边说道:“还不走?真等着西奉先派人来绞杀你吗?”
“哦?”蒙面人眼里闪过一起怪异的光芒,藏在面罩下的嘴脸微扬,深深地看了一眼西千绯,不再多说便跳窗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