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西千绯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瞒着华敛安与百何萧,静悄悄的遛了出去。自打来到了北辽,无论去哪里玩耍华敛安都紧紧看着,百何萧的视线更是寸步不离,生怕她被人贩子拐了去,一点也不像刚出西阳城时的惬意自在。这金辽城带给她的新鲜感,早在这半个月被这方寸的别院给耗尽了。
其实这出别院并不小,庭院内布置典雅清新,已然是居住的好地方。可西千绯自小被华敛安宠惯了,住惯了念绯小筑那样精巧的地方,又爱带着她四处玩耍,现下被关在小院子里半月有余,自然是没了耐性。
西千绯沿着小街道一路走着,闻着路边叫卖的糖糕正香甜,便买了好大一块,捏着甜腻的糖糕,肆意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行走。
“金辽还不是和南城西阳一样,”西千绯走累了,坐在一家成衣店的门前,不满的嘟囔着:“师父真讨厌,把我骗来了金辽,又不带我出去玩。”
看了看右手上还剩了大半的糖糕,又举起左手牢牢握住着糖画,更加不满了:“哼,连这些吃的小玩意也不甜!”
西千绯此时正对华敛安的怨怼情绪到达了极致,连带着无辜的吃食都被嫌弃起来。
“苏姑娘。”
一位青衣男子站至西千绯的跟前,微微一笑道:“我家主人有请。”
西千绯抬眼看了面前陌生的男子,啪地跳起来,扭头道:“我不认识你家主人,不去。”说完便打算走,刚转身了两步,西千绯四周便涌出了许多布衣打扮的人,神情冷冷地看着她。
西千绯转过头看着青衣男子,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苏姑娘,在下不会伤你分毫,我家主人只是请你过去聊聊天而已。”青衣男子很是客气的说道。
西千绯又看了看四周围住自己的人,悻悻地咬了口糖糕,默默的跟着青衣男子走。这些围住她的人,一直跟在她的四周,然而以她的功夫,玩耍半天都不曾有所察觉。而且他们看着朴实无华,扔在人堆里绝不找不出来,可是西千绯深知,自己一个人断然不可能安然脱身。西千绯很是乖巧的跟着青衣人走,她心里清楚的很,请她过去聊天喝茶的人,最终的目的还是自己的师父。只不过,这下师父怕是要揍她了。想到这里,西千绯脸上的表情更是凄楚。
“怎么,是这人院落简陋,苏姑娘看不上眼?一到这里连口茶都没有喝,苏姑娘便是这样愁眉苦脸。”室内走进来一樱草色衣袍的男子,面容俊朗,腰间环佩着一枚内蕴通透、成色极正、雕工精巧的墨玉,走进来未见其人,便能听见墨玉珩铛佩环的清脆声响。
西千绯定定的注视着来的男子,身量大约与华敛安一般高,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容貌虽不如华敛安美,可也是难得的俊朗,尤其是那双眸子,竟与华敛安有几分相似。
“苏姑娘这番模样,可是看上在下了?”即墨斛自顾自的坐下来,戏谑的说道。
西千绯俏脸一红,立刻冷冷道:“公子好生不要脸。”
守在西千绯身边的青衣人闻言已怒,然而即墨斛却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爽朗的笑道:“姑娘天天与茶楼楼主朝夕相处,自然对我等凡俗的容貌无感。”
西千绯一挑眉,斜眼看着即墨斛道:“公子请我来,到底是来喝什么茶,聊什么天?”
“当然是喝茶楼的茶,聊楼主的天了。”
即墨斛的话音刚落,便有侍女低头者端上来煮好的茶水,恭敬的奉与西千绯。西千绯接过,才掀开杯盖,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是华敛安最喜爱的君山银针。因此黄茶品质独特,采摘和制作的工序又极严格,市面上能对此茶的价位更是抬到了千金难求一两的天价。唯有茶楼,有色泽品相皆为上上之品的君山银针。
“好茶。”西千绯浅尝一口,夸赞道:“就连煮茶的手法,也是极好的。”
“那是当然。”即墨斛甚是自豪的说道:“在下府中的茶娘虽不能与茶楼相比,却已是十分难得了。”
西千绯放下茶杯,正色道:“茶也喝了,天也聊了,公子是不是该放我走了?我若是再不回家,只怕家人要着急了。”
即墨斛轻笑着,“不急,姑娘不妨用过膳再走?在下府中的厨娘手艺·····”
“不用了。”即墨斛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远远一道极冷的声音打断,华敛安冷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神色温润的百何萧。“只怕你府里的饭菜,她吃不惯。”
西千绯见华敛安面色极冷,哗地一下从椅子上挑下来,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迈着小碎步移到华敛安身旁,唯唯诺诺的将还没吃过的快要融化了的糖画递到华敛安的跟前。
华敛安恶狠狠的瞪了西千绯一眼,西千绯立刻怕怕地收回了手。
“你先带她回去。”华敛安朝着百何萧吩咐道。
百何萧微微颔首,牵着一脸无辜的西千绯离开。西千绯一走,即墨斛便站起来,朝着华敛安鞠了一躬,道:“皇叔来了金辽,竟连一面都不肯见吗?”
华敛安一拂袖,翩然坐下,冷眼瞧着笑意绵绵的即墨斛,说道:“上次在羚京一见,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们即墨家的破事,我不会参与。”
“皇叔这些年在皊煌过的甚是逍遥畅快。可是皇叔,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外祖母能否安息,想过病逝的皇爷爷,可曾安息?”
“够了!”华敛安厉声道,再一次打断即墨斛的话:“我知道你这些年苦,可是皇家宫闱,肮脏难言的事太多,你何必沉迷于此。”
华敛安说着,语气不复方才的冷冽,“你是小妹拼死也要保住的孩子,万不要辜负她的一片深意才好。”
“皇叔既然任何我不应该深陷其中,当年又何苦费尽心思救我?让我随母妃一死了之不是更好吗?”即墨斛冷言反问道,脸上仅存的笑意也早已烟消云散。
“唉,”华敛安默默地叹息了一声,端起方才西千绯喝过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才看着即墨斛问道:“那么你此番引我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即墨斛眼中募得燃起了点点星光,他激动的说道:“我知道皇叔此番来金辽,定是有要事。不管是何事,侄儿一定倾力相帮。只不过,侄儿要皇叔帮我,登上那至尊之位。”
看着即墨斛眼中燃起的熊熊之火,犹疑的问道:“你可知要坐上那个位子,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即墨斛要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铿锵道:“我知道,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一定要坐上去。我要夺去他这辈子最在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你这般恨他吗?”
华敛安的话让即墨斛恍惚一下,脑子里面猛然浮起了冬日里,穿着杏红色宫装的母妃,闭着眼睛面无人色的被冷冷地拖下去的画面,眼中的烈火燃的更旺了,他道:“恨之入骨。”
“好,”华敛安沉沉说道,“我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