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教凤族和宁族同处一处山头,却又分其左右,门户相对,二者并存相依互为威胁。
凤族庭院中种了一片梅林,此时正是微凉却并不寒冷的季节,梅花还未曾生出花苞儿,此时光秃秃的梅树显得分外分外萧瑟。
凤萧然手中握着一条长鞭,胡乱挥洒着,脸上带着一片怒容。
“小姐,这梅树可是夫人最喜欢的,您可得悠着点啊。”凤族小厮冯冉旺看到一片片快要生长花苞的枝桠掉落了地上,凤萧然手中的长鞭不过三招正片梅林就变得更苍凉了,他略略心疼了一下。
凤萧然闻言,手中的长鞭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举手就往冯冉旺的头上挥去!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凤萧然怒道。
冯冉旺双手护卫着头,半蹲着身子,大叫:“小姐,不要。”
长鞭眼看就要落到他的头顶上,一只手握住了长鞭,一个身穿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站到了冯冉旺的身前,和凤萧然相仿的眉目微微带着点怒意,眉头紧皱:“真够没出息的,就会拿下人来出气么?”
“我教下人也不可以么?”凤萧然的长鞭被来人紧紧的拽着,她双脚用力一蹬地下,双手加了几分的力道,却感到鞭子完全没有影响一般分毫不动,恼羞成怒之下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教别人,你什么事情能做好了?从来都乱七八糟的,有本事谁伤了你,杀回去!这才是我们凤家的孩子”男子便是凤族的族长。
凤萧然的爸爸凤寒梓,年方三十六的一族之长,他雄韬伟略,武功高强,相较于宁族族长宁玉棋二人之父而言,更适合担当一族之霸。
若不是碍于百年传统,以及凤宁教百年不出的修真老祖,他早就吞并了宁族,取而代之统一凤宁教了。
宁族一直以来都是奉行修仙正道,行事为人不免都偏弱了一点,加上新任族长宁海白对于武艺方面天赋并不好,反倒是琴棋书画洋洋精通。
这就更造就了凤寒梓的傲气,此时此刻的他看到自己的孩子如此不争气,不免生气了起来。
想想宁族那两个虎视眈眈的狼崽子,再想想自己生的这个女儿如此草包,他就感到深深的无力。
“我乱七八糟,还不是和你学的!”凤萧然生着气,向来骄傲的她被墨飞诚嫌弃,被罗三千折辱,被音致远打伤,现在还要被她的父亲骂,当然不甘心了起来,所以对着眼前这个她人生中最尊敬的人她也不免有些胡言乱语了起来。
凤寒梓手中的长鞭一放,凤萧然措不及防之下,手中的力度不减身子一退,往一旁的梅树撞了过去。
“胡说八道!我有教过你这些东西么?和我学的!”凤寒梓收回了自己的手,微微眯着那一双丹凤眼,俊俏的面容仿若寒冰。
屁股跌倒了地上,一阵疼痛,凤萧然委屈的双眼中不断的冒着水气:“就是和你学的!”
看到凤萧然的模样,凤寒梓叹了口气,缓缓得向着她走了过去,半蹲在她的身边,伸出了修长干净的手指,擦拭了一下她脸颊两旁滑落的泪水。
凤萧然抱住他的手,嗷嗷大哭了起来。
他抱住她哭泣的身子,彷如幼时一般,轻轻的怕打着她的后背,轻轻的说:“别哭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把凤族的将来交到你的手中啊。”
这些年来凤寒梓掏心掏肺的对待着这个女儿,一直都是打不得骂不得,从小就偏宠了点,导致她如今的模样,他看到她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子把自己弄成这样,心中就感觉来气,当然更是少不了的是心疼。
“你骂我!我才不要承担凤族的未来,我只要我的诚哥哥。”凤萧然被他的几句话一哄哭得更凶了起来。
“他不适合你,他不配你,爸爸一定会找一个对你好的人给你的,我的孩子,要得只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凤寒梓说着脸上一片傲然,双手缓缓的怕打着凤萧然的背部,渐渐地发现身上的压力变重了,他轻然一笑,扭过头看到睡在自己肩膀上的凤萧然,摇了摇头。
轻轻的搂着凤萧然的腰,把她打横抱起,凤寒梓看着她沉睡的模样,有些迷惘了起来。
这些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是不是一个错误呢?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了。
当年的轻率之念把年幼的凤箫吟送走,就是因为不想她在此妨碍到凤萧然的地位,可是如今这一切也终究成不了事,反倒让他自己陷入了一种困境,如此不长进的凤萧然担不起凤族的担子,担得起这个担子的那个女孩子,此时已经不屑这一切了。
此时的凤寒梓把凤萧然放到了床边,双手轻然的抚了抚她的额头,脑中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寒冷无比的冬天,天上飘洒着小雪,梅花开遍了整个庭院,雪白的天地只剩下那一抹嫣红的梅花傲然而立。
十岁的凤萧然身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衫,瑟瑟发抖的跪在雪中,白色的裤子已经被雪水给泡湿了,她的唇色已经发黑,双手早已经冻僵了,却丝毫不为所动,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
“爹爹,请您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为凤族努力的!”此话说得诚诚恳恳,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却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很快他便回转了脸色,冷漠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小姑娘,你还是跟我回宫吧。你爹爹已经答应了,皇上也已经下旨了,君无戏言,你跟我走也得跟,不跟我走也得跟的,怕想凤族长也是个聪明人,既然答应了便不会轻言反诺的。”李公公身上穿着一件长衫,身上还挂着一件貂皮做成的名贵披风,在风雪中贵气十足。
凤萧然不哭不闹,只是不停的磕头,雪白的额头碰到了软绵绵的雪地,沙沙作响,她心中已经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不可能留下自己的,她不断的磕着,只是希望让自己冰冷的心越加发凉,从这般冷漠的反应里缓缓的心死罢了:“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
“不是她,谁都不行!”那一刻的凤寒梓轻然说道,风雪中的声音传到凤箫吟的耳边,有些空灵飘逸的感觉。
脑袋已经冻红了一片,她抬起了头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她无力的笑了:“最近的耳朵不太好使了。”
说完,她转过身朝着门外一步步的走去,身子摇曳着,有些单薄,有些苍凉。
“公公,我们走罢。”凤箫吟走到门边,回过头对着两人笑了笑,那是凤寒梓十年来第一次看到她笑的模样。
姣好的面容,漂亮得像个娃娃一般,她其实很像他,一样的冷情,一样的聪明,一样的有野心。
正是因为他知道她有野心,这样的她更让凤寒梓心中不安,以凤萧然的那点儿能耐,他深怕某天醒来一切都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害怕这个酷似他的女孩子会害了自己唯一的孩子,他唯一承认的孩子。
凤寒梓用着他自己心中最最肮脏的想法,去量度一个十岁的女童,无情的把一个最有天赋的孩子赶出了凤家大门,如今的他反倒是更怕了。
因为凤箫吟早已经不是十年前一无所有的那个孩子了,因为她已经是宫中人见人惧的玉面阎罗,因为她已经不是凤族可以左右的人了,所以他更怕了。
皇宫中,一件衣服悄然披到了凤箫吟的身上,墨飞瀚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却有着不可错认的温暖。
“入冬了,别冷着。”
凤箫吟点了点头,看向天空,眼神有些空洞,喃喃的说:“入冬了也快要下雪了。”
“喜欢雪么?”墨飞瀚倚靠在一旁的柱子旁,与她一般抬头看着没有一颗星子的夜空。
“讨厌,很讨厌!”凤箫吟说着笑了起来,却让墨飞瀚感到一阵冰凉。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今年便不会下雪,因为阿吟讨厌它!所以它便不来了,所以别乱想了。”说着打了打呵欠,走进了烨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