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许久不曾登门的薛平丘摇摇晃晃的进了吕贤的宅子,西寻并不识得薛平丘,但见他一身贵气,看样子又并非恶人,便将他放入门中。薛平丘自顾自的朝正屋走去,脚步有些匆忙,手上折扇使劲儿的扇着,一进屋,见吕贤正在吃着什么,就一屁股坐在吕贤身边,有些沾沾自喜的说道:“思齐兄近日可好?”
吕贤跟薛平丘关系亲近,也没个礼法,放下汤匙,玩趣道:“我好与不好,暂且不说,平丘兄满面春风而至,看来是走桃花运了。”
薛平丘哈哈一笑,却瞅见了吕贤碗中之物,好奇道:“这是何物?脂中透金,思齐兄吃的又这般有味?”
吕贤笑了一笑,对门外的西寻喊道:“西寻,与平丘兄也来一碗。”
薛平丘此时身上燥热无比,却见吕贤碗中冒着寒气,吃的是津津有味,一时间食指大动,也不说他此行的目的了,先尝上一碗再说。
不多时,西寻便端着一碗与吕贤一样的吃食进来,放在薛平丘面前,就退了出去。薛平丘看着西寻的背影,与吕贤说道:“思齐兄,你这婢子怎么见人连个礼节都没有?”
吕贤白了薛平丘一眼,说道:“她可不是什么婢子,她是,”想到此处,吕贤愣了一下,他还真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随即又说道:“那是我救命恩人的妹子,我虚长她几岁,她也就是我的妹子了。”
薛平丘听吕贤说西寻是他妹子,顿时有些尴尬,嘿嘿一笑,不再言语,拿着汤匙吃了起来。薛平丘一勺入口,来不及咽下,口中牙齿被冻得生疼,不过嘴里一股酸甜的味道,带着阵阵果香,味道极好,薛平丘只顾着“嗯”“嗯”的怪叫,待咽下之后,迫不及待的问吕贤:“这是何物?竟有如此口感?”
吕贤此时一碗入肚,也不觉着热了,笑着说道:“说了你也未必知道,怎么样?好吃吗?”
薛平丘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却是细细品尝,然后不确定的与吕贤说道:“此中有羊乳之味,也似带有酸杏,入口冰凉,却是消暑之物呀。”
吕贤一听,这薛胖子的舌头还挺灵敏,这东西就是用将羊奶做成酸奶,然后将杏子榨汁,与酸奶混合。吕贤是等不及了,才将冻了一半的酸奶拿出饮用,不然,穿上签子,就能成后世的雪糕了吧。对于薛平丘的猜测,吕贤点头承认,薛平丘又问道:“此物是在何处购得?我也着人买上几大坛子,在家中备着,一天来上几碗,岂不痛哉?”
吕贤笑这个土豪的天真,说道:“莫说几大坛子,街上上都无售卖之处。这是我闲来无事,在家自作的消暑饮品,估计这会儿也剩不下多少了。”
薛平丘一听,抱起碗来,不顾冰冷,一饮而尽,然后冲门外西寻喊道:“快,再与我盛一大碗……”
吕贤心道:晚上你怕是要在马桶上过夜了,哎,吃货伤不起呀。
三碗下肚,薛平丘这才作罢,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这才想起此来是有好消息告诉吕贤的。薛平丘吃的太多,肚子颇胀,便索性窝在椅子上与吕贤兴奋道:“思齐兄那日教我的法子果真管用,我先是日日登门谢罪,苏娘子见我真诚,便也原谅了我,后来,我听从思齐兄的建议,偶尔过府,却是尽与苏娘子谈一些她喜欢的诗词歌赋,野史轶闻,苏娘子也乐于与我详谈,为此小弟可是夜夜不寝,钻研古籍,着实辛苦的紧。”
吕贤拱手做恭喜状,打趣道:“那要恭喜平丘兄早日小登科了?”
这话薛平丘极为受用,喝了三碗冰凉的酸奶,脸上还能泛红,像是害羞一般,冲吕贤嘿嘿一笑道:“今日前来,正是为此而来。”
“哦?这么快她就应了你?”吕贤好奇道。
薛平丘苦笑道:“哪有这般快的,不过是,嘿嘿,小弟刚从素娘子那边过来,颇有斩获,总算是探出她极为喜爱,却思之不得之物。”
吕贤更加好奇了,这苏芩儿家中殷实,又是河阳县诸多才子的宠儿,她想要的东西,哪有得不到之理,莫非她真想做女王?想到这里,吕贤也被自己的恶趣味给逗乐了。
薛平丘接着道:“苏娘子在乐律上的造诣极高,我不如她多矣,昨日我与苏娘子探讨乐律,实在力不从心,苏娘子虽意味索然,也未怪我,与我讲起她生平喜爱收集乐器,还特意带我看了她的收藏,果真叫做一个目不暇接,古筝,二胡,琵琶,扬琴,笛子,玉箫,箜篌等等,看的我瞠目结舌。”
“然后呢?”吕贤问道。
薛平丘叹了口气,说道:“当时苏娘子介绍她的珍藏之时,无意中说起有把珍贵的古琴是李少之所赠,我一时气愤,就向她夸下了海口。”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吕贤,一副可怜相。
吕贤心道:你那么有钱,区区一把古琴而已,能难得住你吗?再看薛平丘的表情,吕贤不禁打了个冷颤抖,这厮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可没什么古琴赠美人的。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然后呢?”
薛平丘尴尬的一笑,说道:“那时我不愿输于那李少之,又想起思齐兄乃是见多识广之人,我便向她夸下海口,说要与她寻一件她从未见过的乐器,所以……”
听到这里,吕贤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这哪里是探出的情报?分明是不负责任的空头支票!薛平丘怕吕贤不肯帮忙,忙站了起来,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与吕贤行了一礼道:“思齐兄定要助我。”
“助不了。”
“多少钱都行。”
“不是钱的问题。”
“思齐兄有何有求,尽管开口,小弟一定尽力满足。”
“哎,好吧,最好的铁匠,最好的木匠,我试试。”
……
吕贤答应一试,薛平丘自然是喜出望外,直呼吕贤是妙人,是谢了又谢,这才赶紧辞别,找工匠去了,出门时与二郎撞了个满怀他也不气,反倒是傻笑着冲二郎作揖。
二郎一进屋,就好奇问吕贤道:“薛衙内是怎么了?跟撞鬼一般。”
吕贤没好气道:“他哪是撞鬼,分明就是鬼迷心窍,哎,对了,你都在外奔跑两日了,还未找到买家?”
一听此言,二郎顿时垂头丧气道:“可不是,我走遍街市,偷偷询问了不少人,都道今年的份额均已定下,让我来年再去,哎,今年怕是做不了这单买卖了。”
吕贤说道:“我猜也是如此,小小县城,市场肯定饱和,哪容你再插一脚。”
二郎之前虽没听过“市场饱和”四字,但是想了一想,也明白吕贤的意思,抱怨道:“吕兄弟怎不早说?害我徒跑两日。”
吕贤看了看薛平丘留在桌上的碗,想了想,说道:“却也不是无计可施。”
二郎见吕贤似乎还有法子,登时一喜,忙问道:“吕兄弟快说与我听听。”
吕贤反问道:“你且说说街面上都有何冰冻饮品?”
二郎不假思索道:“这多了去了,砂糖冰雪冷丸子、雪泡豆儿水,乳糖真雪、雪泡缩皮饮、甘豆汤、鹿梨浆、沉香水、荔枝膏水、五苓大顺散、椰子酒、冰珠蜜水、冰雪荔枝膏等等。”
吕贤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如此倒是不与他的酸奶雪糕冲突,又问二郎:“你可识得贩卖这些饮品的人?”
二郎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曾认识。”
吕贤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与西寻做一些,恩,就叫雪露糕吧,你带着雪露糕到城中万福楼,交与那管事的看看,若那管事的留下,这夏日便有你忙活的了。”
“何为雪露糕?”二郎好奇的问道,吕贤不愿多费口舌解释,与二郎道:“你去问西寻吧。”
第二天,吕贤与西寻忙活了一早上,做出了不少雪露糕的样品,放在食盒之内,周围洒上碎冰,以免半道上化了,再与二郎交代了几句,便让他速速送到万福楼去。二郎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而去。
吕贤累的快散了架,西寻也不顾自己劳累,乖巧的站在他的椅子后面,为他揉按了一番,吕贤顿时觉着舒服了不少,吕贤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感激的冲西寻笑了一笑。
过了一会,吕贤向西寻说道:“好了,舒坦多了,你也去歇息一下吧,忙了一早上了。”
西寻手却不停,小声说道:“西寻不累。”
吕贤无奈,却也不忍见西寻这般劳累,就笑道:“那就去与我准备笔墨纸砚吧。”
西寻点了点头,便不再按揉下去,去书房准备文房四宝,吕贤随后而至。
提起一支细笔,吕贤自嘲道:“哎,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苦笑一下,笔尖便开始游走在宣纸之上,西寻在一边耐心的看着。一时间,她有些出神,眼角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吕贤,却又红了脸,赶紧把目光挪开。此时吕贤早已发长及腰,结发于头顶,插上发钗,束之以丝带,打侧面看来,发髻明显,眼中有神,面色平静,加上吕贤的肤质较好,也当的上是白面书郎。
吕贤思索一番,再于纸上游走一番,好一通功夫下来,总算是完成了,却是两幅,见西寻也在打量,便笑问道:“西寻,你可知此为何物?”
西寻此时心中慌乱,听了吕贤的话,只是胡乱的看了一眼,就摇头道:“不知。”
吕贤只顾得看画,没注意西寻的样子,笑了笑,又与西寻道:“若是能依图做出来,过几日,呵呵,便可与你弹吉他听了。”说到这里,吕贤侧脸看了一眼西寻,发现西寻给人的感觉竟像是大学里那些清秀的女学生,吕贤笑了笑道:“还真是与人熟悉的感觉呀。”
后世吕贤自大学毕业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再加上此时身在宋朝,自然更是无比怀念那段大学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