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初初一向最是苦夏,一到夏日就整日呆在房里不出门。
以往不管到了何处都有空调电扇,还有冰淇淋解暑,只是这会儿什么都没有,最多只有一个冰镇西瓜。
她整日热的跟个小狗似的吐着舌头。
花生酥费尽口舌才把辛初初劝出了门陪着何豫行泛舟临水河上。
夏日的河畔总是较为凉爽的。加之河边杨柳依依,梧桐葱茏,阳光从树缝中洒落地上,威力减了不是一星半点。
辛初初一眼瞧中一棵百年梧桐,坐在树下就不肯走了。
“初初,你不要这么懒行不行,差几步了,何公子就在船上等你!”
辛初初皱眉摇头:“不要,那么大太阳!”
仲夏之日出门,眼看着就要午时,太阳高悬头顶连处遮阴的地方都没有。
这个时候又没有遮阳伞,也没有防晒霜,晒黑了怎么办?
“辛初初!何公子早就到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不是花生酥啰嗦,何豫行是他们媒婆馆的第一位客人,他们当然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了。
这一次理应是他们邀请何豫行的,但是他先一步请了辛初初,他们只好作罢。
结果辛初初居然三催四请都还不过来,到了这里又赖着不走。
“花生酥你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我这都一身汗了。”
辛初初话刚说完,就看见一艘船向他们这边划过来,连忙推了推花生酥:“不用麻烦了,何公子过来了。”
何豫行远远地就在船上冲着辛初初笑。
等船靠近了之后就听见他含笑的声音:“辛姑娘真是难请啊。”
辛初初讪笑一声:“何公子说笑了,不过公子的邀请太突然了。”
“如此说来倒是我唐突了,不过夏日泛舟临水河是个不错的体验,听闻辛姑娘出来临水城,向来还没有试过,故想请姑娘试一试。”
这样一说她还如何拒绝?
哎,谁让人家是顾客呢,顾客就是上帝么。
辛初初低头扁着嘴,看着何豫行在这个不属于码头的地方搭了块板扶着她上船。
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两岸清脆葱茏的景色,却也是另一番享受。
若是此时是没有阳光的阴天,或者日暮西陲地傍晚,辛初初会很乐意站在船头欣赏一下美景,感受一下微风拂面的凉爽。
只可惜此时是上午啊,日头甚毒的上午啊!
“辛姑娘似乎很怕日晒啊?”
何豫行倒是自在,在船头放着案桌,摆上水果茶点,逍遥自在。
“我想女子都会怕这日头吧,不消一日这白皙的肌肤便可和碳媲美。”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别说这样的太阳会不会把她晒黑了,光是晒在胳膊上那种刺痛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呵……辛姑娘说话特别有意思!”何豫行笑着说。
辛初初撅嘴,反正她在他的话里听不出夸奖的意思。
“辛姑娘,你可知道,我从小到大便没什么朋友,所交往的也都是生意上的伙伴。”
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开媒婆馆的又不是做交友网站的。没朋友就说明你人缘不好,人品问题啊。
不过,当客人向你倾诉的时候,就算再怎么不耐烦也要听着。
所以辛初初托着下巴很专心地看着何豫行,等着他说下去。
可是——
“辛姑娘你知道这临水河的来历吗?”
喂!这话题跳跃性太大了哦,怎么不继续说下去?这样让她怎么接下去?
“你说,这条河叫临水河?”
何豫行点点头。
辛初初搓了搓手,说:“呐,这城呢叫临水城我还可以理解,因为毕竟靠近这条河么。至于这河为什么要叫临水河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就已经是水了,还临什么水啊?”
“噗——”
听着辛初初的解释,何豫行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辛初初斜眼:“很好笑?”
“辛姑娘很率直。”何豫行难掩笑意。
“率直?想说我说话不经大脑啊,没关系,我向来这样我认了。”
本来就是么,一条河叫临水河本来就很奇怪么。
“其实这河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只是这城叫临水城,久而久之这河就叫临水河了。”
何豫行看着水面出神,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
“真奇怪。”辛初初评价。
“确实奇怪,可是我爹就是喜欢这么奇怪的名字,所以坚持这条河要叫临水河。”
咦?又转向家族秘辛了哎!虽然这话题也太跳跃了一点,但是这个话题好,她感兴趣。
顿时,辛初初眼里都快冒出实质的光芒来了。
何豫行沉默了一会儿,递了一杯茶给辛初初:“我觉得辛姑娘你很特别,想和你做个朋友。”
“啊?”
和她做朋友?她只是一个不是媒婆的媒婆哦,他这种公子哥儿会和她做朋友?
“辛姑娘不会是不想和我做朋友吧?”
“当然不是!”
有这样的公子哥儿做朋友当然不错了,以后而已让他帮忙拉生意么。
“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辛初初点头,小小地跟何豫行碰了一下杯。
晒了半天太阳说了半天废话她也没搞清楚何豫行为什么要请她来泛舟,难道就是为了和她当朋友?
不至于吧……
喝完茶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说话,辛初初撑着船舷昏昏欲睡。
本来这个时候出来晒太阳就很难过了,居然还错过吃午饭的时间,错过午睡的时间……
“那不是秦霜姑娘的船?”
何豫行一声轻呼惊醒了辛初初,辛初初连忙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金碧辉煌的船向他们这边过来了。
船头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她分外熟悉的人。
原以为还要过段时间才会见面,没想到却在此碰见。
辛初初再睁开眼时,眼底已一片清冷。
秦霜么,她认识花生酥的第一天就听过了,临水名妓一舞动天下的临水三绝之一。
柳卿晔为什么会出现在秦霜的船上,可想而知了。
“我有熟人在那船上,我们一起过去打声招呼吧。”
何豫行显然是认识船上的人,立刻吩咐下去让人把船划过去。
船上人不少,相比他们这边除了船夫就两人,秦霜他们人就太多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是他们两个人上人家的船。
少数服从多数么。
“柳公子,庄公子,想不到会在此碰到二位。”何豫行拱手行礼。
辛初初也在其后福了福身。
柳卿晔自然也是看到了辛初初的,只不过此时软玉温香在怀,能给辛初初一个眼风就不错了。
他身边的人倒是看了辛初初许久,抚掌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朱夫人!”
辛初初皱眉,目光不善地看向那人。
那人一拍额头:“哎呀,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就忘记了朱家已经签下休书,此时应该称呼为楚姑娘。”
辛初初心头一跳,看来是认识楚初的人。居然在这里碰见,她什么准备都没有。
“庄毅?”柳卿晔偏头,脸上带着疑惑。
庄毅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容,就着旁边女子的手吃了一颗葡萄,一双眼睛在辛初初身上扫了几遍。
辛初初抬眼直直看向庄毅,眼中的冷光倒是令庄毅惊讶了一下。
不过几月未见,起初柔弱的女子便已经变成这般了么?
当初在朱家,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人仿佛不是眼前这么人,这人变化真是快。
“楚姑娘近来可好?”庄毅收起心头讶异,笑问。
辛初初抿唇不语,这样的问候定不是出于好意,她没必要回应。
“我原以为姑娘当日以死明志,定是对朱公子情根深种至死不渝呢,想不到不过短短几月姑娘便移情别恋了啊。”
辛初初掀唇一笑:“不知道庄公子家住何处?”
“自然是临水城了,你问这做什么?”
“哦,原来是临水城啊,我还以为这临水河都是公子家的呢,否则公子怎么管的这样宽呀。”
何豫行扭头捂着嘴忍笑,这辛初初还真是个妙人。
庄毅被辛初初如此讥讽,脸色自然不好,推开偎在身边的女人冷冷看着辛初初。
柳卿晔不赞同地看着辛初初一眼,转头想劝庄毅。
谁知庄毅去和柳卿晔说起话来:“熙之兄,向来这位楚姑娘你也是认识的,邺都楚家的大小姐,风光嫁入临水朱家,却狼狈成为下堂妇,真是轶闻一桩!”
柳卿晔猛地转头看向辛初初,目光锐利。
原来,她真的是楚初!
辛初初倒是一派淡然,在遇到庄毅的时候她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再说了,她不过是隐瞒不说尚且不算故意欺骗。柳卿晔若真的同她计较这些,这朋友,不做也罢。
“熙之兄,这位楚姑娘可了不得,闹得朱家是天翻地覆呢。”庄毅是唯恐天下不乱,笑眯眯地看着辛初初。
何豫行皱了皱眉,不想辛初初在此受辱,便上前一步辞行:“两位,我和初初姑娘还有别的事,就此告辞。”
“哎,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说完呢,你们知不知道朱家为什么会休妻啊?”
旁边的人很配合地摇头。
“我告诉你们,这七出之条面前这姑娘犯了其三,其一嫁入朱家三年无后,其二口舌,不敬父母长辈,其三淫佚,与下人**。”
辛初初表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心里却委屈到了极点。
明明不是她的过错,却来指责她。
男人呵,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是好东西。
她还记得她和家里人说她离婚的时候,家里所有人都质问她是不是她做得不够好,却没有人去责怪那个男人,凭什么?
“你们说这样的女人……”
柳卿晔一拍桌子:“够了!”
庄毅诧异地看向柳卿晔,见他脸色铁青,不甘地闭上嘴。
“辛初初你是哑巴了吗,平日里和我顶嘴不是挺利索的,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辛初初连个眼神都欠奉,直接对何豫行说:“何公子,今日之行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