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饭后,杨河顺还做牛客打扮,荷女着苗族服装,娜梅朵着满族服装告别额勒登保从北门出发。这是一条指向huanyuan的官道,宽不过两米,由青石板铺成,出城两里后一头扎进山沟里。
娜梅朵刚刚离开闹市,初次走在这深山老林,极目所至,除了山就是路,除了林涛阵阵,就是声声鸟叫,久久难得遇上人迹,自然会有一番感叹,说:“当初该听你的,要一匹马来,便凑成‘古道,西风,瘦马。’”杨河顺知道她自比断肠人,可除了安慰又能如何?就说:“如此美景,何必如此伤感,即使有马,也正是艳阳高照,一片灿烂啊。”娜美朵叹气道:“你当然是咯,可一样的景色,总是有不同的感受,所谓,良辰美景奈何天,残月西下照无眠。”
荷女并不知道她们的哑谜,只是看她表情不是很快活,就安慰道:“为哪样不开心?还是为你那宝贝吗?”娜梅朵大惊,问:“你怎么知道的?是他讲的吗?”杨河顺解释:“我没有讲,她自己听到的,你不知道,她有一种神奇的本领,能够听到几里外的声音。”娜梅朵红了脸,问:“那还得了!那全城人不管谁讲点什么悄悄话,比如人家算命时讲话,你都晓得了?”荷女笑道:“怎么会?那不烦死人了。就像挑担子,有事没事将担子压在肩上不累死人吗?”娜梅朵听后才放下心来,可心里又期望她知道这件事,那样的话,就可以看出她的态度。
其实荷女态度很明朗,她听过杨河顺的话,知道他们的关系后,深感亏欠,一心只想对她好,以补偿万一。就是现在,她总是注意让娜梅朵走在前面,以便依据她的脚力来赶路,还不时问道:“走得起吗?若是走不动就歇歇。”那神情,就像大姐姐呵护一个小妹妹。
杨河顺看了既好笑,也感动,也放了心。可娜梅朵却不习惯,她自知,从外表看,荷女高挑壮实,因常年劳作,皮肤被太阳亲吻而偏黑,故,模样老辣,可心地稚嫩。而自己单薄,身材小巧,日不嗮,雨不淋,养得肤如凝脂,同伴说,‘你到了四十岁,也还像一个妹娃。’话虽然夸张,也八九不离十,自己模样的确嫩葱,可心地老辣,如何习惯让小的来照顾大的?
尤其不堪的是当晚在中途住店,掌柜老眼昏花,对荷女夸奖道:“姑娘好福气,不光是长得天仙儿似的,女儿也长得如花似玉。”害她笑得合不拢嘴,而自己是哭笑不得。
当晚,杨河顺开了两间房,让她二人住一间,他自己在隔壁一间值夜。
两人躺下后见月光如水,一时也睡不着,就拉起白话。娜梅朵本不想在办事途中节外生枝,但看荷女一路上格外殷勤,不知是相辞还是相容,十分好奇,就试探道:“听讲你们苗家有一种苗蛊,在男女情爱上很灵验,是真的吗?”荷女笑道:“你听谁讲的?”娜梅朵以为她不知道自己与杨河顺的旧关系,直言道:“算命先生。”谁知荷女一听就明白一切,可她并不反感,倒很同情她的苦心,所以并不点破,叹息说:“是有这么回事。但并不是苗家独有,只不过是在苗家好用一点罢了。”娜梅朵不解,问道:“这怎么讲?”荷女:“你们客家男女授受不亲,一般人讲话都得斯文,莫讲碰手。既有情蛊,也不好施展。而苗家边边场不同,只要看上,即使头次见面,也可以牵衣拍肩,不算为过。若用情蛊,容易得手。”娜梅朵:“如此讲来,这倒是一件坏事了?”荷女:“坏事好事,还不在于人。用好就好,用坏就坏。”娜梅朵:“还有好的?”荷女:“是啊,比如妻子爱丈夫,就给他一条腰带,放上情蛊,他若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情蛊发作,让他痛不欲生,赶快回来向妻子认错。”
娜梅朵听后在心里疑心道:“这小鬼头,好像故意讲给我听呢。”可口里说:“那坏的呢?”荷女沉吟道:“坏的嘛,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我明天再给你讲吧。”娜梅朵正听到兴头上,不依道:“谁还等得到明天,就现在。”荷女被缠不过,就说:“一个山寨里有一个美丽的姑娘,算得上人见人爱,树见花开,可她总是独来独往,没有人跟她结伴打柴、摘菜、送肥、绣花、赶集……无论在什么场合,她都抬不起头来。她那清秀的面庞充满忧郁,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活泼的笑影;大人小孩见了她,都远远地躲避开,仿佛她是一个可怕的怪兽!大家相互传说她得了一种怪病。
后来,与她同龄的姑娘都出嫁了,唯有她没有人来娶。父母都愁死了。最后终于有人来提亲了,却是一个麻子。父母本来不同意,可这姑娘想,这麻子人虽然丑些,但不嫌自己有病,将就吧。
等嫁过去之后才知道事有蹊跷。原来几年前,这个丑恶的麻子见她长得美,他走过方圆百里村寨,还没见到过像她这样的美人,他知道自己麻吃不到这块‘天鹅肉’,便对她用了情蛊!等人家都不愿提亲时,麻子再乘虚而入,先来提亲,然后收蛊。最后等到你晓得真相时,已是生米煮成熟饭,有孩子了。无可奈何!只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娜梅朵听后觉得不对,与那跛子讲的情蛊完全不同,这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只是不好直说,就问:“这故事是不是会有假呀?算命先生讲。情蛊只是将两个人撮合到一起,不会使人患病。不过就是一张字符,几句口诀,怎么会使人患病呢?”荷女:“故事没假,算命先生也没错,这情蛊也有很多种。就像你们客家的迷药一样有很多种,什么熏香,酥骨散,蒙汗药等等。”娜梅朵:“如此讲来,这坏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少。”荷女:“当然啦,好好儿的人谁愿用那个?情投意合才都欢喜。只有那些跛子麻子才爱用这个,只顾自己欢喜,不顾人家难过。下辈子,他还得做跛子麻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娜梅朵红了脸,心想,这小鬼头,你这是在骂我呢,就说:“好了,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说完一边看着月光,一边看着她睡,等她睡着后,她才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