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下来,亮哥绝口不提前些天被人堵在棋牌室的事情,毕竟像他这么有江湖地位的人,遇上那种事情还得打电话叫堂弟一家人去搭救,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而且万一让校长知道了,政教处副主任的职务搞不好就没了。
晚饭过后,三个人直奔棋牌室去。
城郊结合部没有什么可以遛弯儿的地方,大多数人吃过之后,就在街上散步。天气着实热,狄成杰放眼望去,满街都是光着膀子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亮哥毕业后这么些年,因为保养不当,小肚腩也已经微微突出,但是他现在自认是“知识分子”,所以坚决不在街上脱衣服,要脱也得等进了棋牌室再脱。叶凡就更加爱惜羽毛,说起来,这货可是长期鄙视亮哥在外胡混的,在叶凡看来,自己才是他们老叶家中兴的希望。
狄成杰跟在他们兄弟俩身后,心里嘀咕着老叶家的血统真是有点彪悍。
叶凡和亮哥这俩兄弟,都是聪明又暴力,祖上指不定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又或者是哪支起义军部队的头头,如若不然,也繁衍不出这样的子孙来。
胡思乱想着,三个人已经走到了棋牌室的门口。
亮哥脸上不见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甩头,说了句进去,便推开门,迈进了屋里。
棋牌室里开着两台大功率的立柜式空调,狄成杰一进门,整个人就舒爽了许多。
正是晚饭过后,约莫80来个平方的棋牌室里,只有寥寥五六个人,显得空空荡荡的。亮哥一进屋子,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就惊得站了起来。
亮哥伸手一指,冷声道:“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
那老板显然不信,从柜台后出来,几步走到亮哥跟前,道:“阿亮啊,上次那伙人,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
“不知道人家从哪里来,你还和他们一起堵我?”亮哥眼珠子一瞪,看得狄成杰这个嫩笋不由心头一跳。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和亮哥玩了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发狠,今天难得见到,还真不是一般的吓人。这才是真混混啊,比起那些专门搜刮小学生的的低端混混,亮哥绝对是大佬级别的。
老板被亮哥一瞪,不由得有些口舌发干,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了做生意么,那天我要是不帮着他们堵住你,那几个人非得砸了我的店不可,再说……再说你那天那么邪门儿,连庄了6把,是个人都会觉得你出老千啊,而且你说大热天的穿个长袖来……”
“行了行了。”亮哥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妈的,就你怕事,要不是那天我爸也在这里,我非得叫人把那几个傻B打成残废不可。”
老板赶紧点头说是。
亮哥又问:“那几个傻B这几天有没有来?”
老板摇摇头,正要说不,店门却又被推开。
一见进来的人,老板顿时脸色一变,额头上直接就冒出了冷汗,低声喃喃道:“这冤家路窄的……”
走进棋牌室的人有不少,狄成杰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人。全都是年纪在30岁上下,统统是背心加七分裤的民工打扮。领头的一看到亮哥,不由眼睛一亮,仗着人多,居然主动走上前,满脸欠抽的嚣张样道:“哟,这不是前些天那个老千吗?今天又来送钱啊?”
亮哥一眼从那七个人脸上扫过,冷冷一笑,道:“我今天就是特地来找你的,高速摄影机都带来了,上次那圈还没打完就停下了,今天补上。”
“哟呵!”领头混子见到亮哥手里的高科技装备,问道,“这玩意儿不便宜吧?”
“便宜得很,才八千。”亮哥淡淡道。
“哎呀,果然是有钱人呐,早知道上回应该管你拿一万才对的,只要了你五千,我真是眼界太小了。”领头混子感叹着说。
亮哥不理会那混子的揶揄,淡淡道:“既然你这么想多赚点钱,那咱们就早点开始吧。”
领头混子突然沉下脸,问:“你小子,今天是故意来找我的场子的咯?”
亮哥呵呵一笑,回答:“你反正人多,怕我吗?”
“我怕你妈!”领头混子是个没脑子的,亮哥随口一激,他就直接跳了,“来,今晚我让你输掉裤子回去。摄像机是吧,更好,老子看你还怎么出老千!”
亮哥默不作声,转头问对这种场面极其不适应的狄成杰和叶凡:“你们俩,谁跟我一起来?”
“我来吧。”叶凡站出来道。
“那成杰,你就帮我提着摄影机。”亮哥把摄影机交给狄成杰,又教了他该怎么操作。
狄成杰认真地听着,然后试了两下,点头道:“可以了。”
趁着亮哥教狄成杰用机器的空档,那群混子已经选好桌子,老板也把两副麻将拿了上来。
对方几个人,并没有全都围在一起傻看,他们中的四个人,自己找了桌子开搓,显然并不担心狄成杰他们会搞出什么事情。7个人对3个人,人数上占绝对优势,就算真打起来也不怕。
领头混子找了个搭档,和亮哥还有叶凡围着桌子坐好,狄成杰搬了条椅子,坐在亮哥身后,举着摄影机看着,觉得自己还挺有范儿。
亮哥刚一坐下,就把上衣脱了,一边洗牌,一边说道:“上回你说我穿长袖出老千,我今天脱掉跟你打,你可没话说吧。”
“呵,谁知道呢,你们这群老千,手法就跟近景魔术似的,要是脱了衣服就管用,那还叫什么老千啊,叫老逼还差不多。”混子说着,满屋子他的人全都笑起来。
亮哥一听对方死咬着牙,就是认定他出老千,也不犯傻挨冻,又把衣服穿了回去,道:“那待会儿就看录像回放吧,谁出老千,谁剁手,怎么样?”
“好!谁出千,谁特么剁手!”领头混子硬气得很。
狄成杰听得有些发颤,看看叶凡,那货却是面无表情,再低头一看桌子下,很好,双腿在微微颤抖,果然心慌的不止自己一个人,内心果断平衡了。
东江市玩的牌,又叫傻瓜牌。麻将规则放眼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简单。胡牌的方式只有三种,除了万能的屁胡之外,还有三财神和八对。三财神,顾名思义,就是摸到三张财神就算胡牌。八对,就是凑出八对对子,多出的一张是什么,就无所谓。而在这个基础上,又有软硬胡之分,硬胡就是不靠财神胡牌,赢了的分数是软胡的两倍。
狄成杰高中之前不会打麻将,一直觉得这东西复杂,后来亮哥把这项目引进到暑假节目里,狄成杰头天学,花了不到10分钟,就彻底弄明白了。不过卡下家吃上家这种算牌的高级技艺,还是无法无师自通,论牌技,要比亮哥和叶凡这种聪明人差上不少。
气氛有点沉默,店老板端了一杯茶,也站在边上看着。
上次是亮哥连庄,所以这次接着上回,坐庄的依然是亮哥,只是分数清零,双方跟前摆着的筹码,全都平平整整。
亮哥的牌面不错,狄成杰瞥了一眼,小声问道:“打多少一张啊?”
一张,就是一个积分,普通人家里打牌,就拿扑克牌当计分的筹码,所以东江市这里,习惯性管一分叫一张。
回答狄成杰的是那个混子,他笑呵呵道:“都是穷人,5块一张,便宜。”
狄成杰听了,神态轻松地点了点头。
5块钱一个积分的话,就是软胡的屁胡就得输赢家5块,要是第一把硬八对,那就是4个积分,20块。要是连庄,那就跟着翻番,即便是连胡几把,也不见得能输掉几百块。对于现在每天收入过万的狄成杰来说,5块一张,确实是挺便宜了。
“碰!”狄成杰正想着,亮哥已经打出一张没用的,已经听牌了。
胡二五筒和六七万,不过就算胡了,也是个软屁胡。不值什么钱。
狄成杰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不过是7点来钟,真要靠5块一张让对方输得急红眼,估计至少也得打到下半夜。
才举了摄影机几分钟,狄成杰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换一只手举着,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无聊,还不如自己找个网吧之类的地方消磨时间,反正现在又不缺那点钱。
过了几手牌,亮哥自摸一把,胡了。
“我听说你姓胡吧?”桌面上响起洗牌的声音,亮哥淡淡地问对面道。
那混子点点头,“对,我姓胡。”
“那我就叫你老胡吧。”亮哥明摆着和对方有仇,可就是一股子云淡风轻的架势,淡淡说道,“老胡啊,我说这把,我没出千吧?”
老胡冷哼一声,道:“你不是带了摄影机来么,问我干嘛?”
亮哥淡淡地笑了笑,却又听老胡说:“不过你的摄影机做没做手脚,我可就不知道啊!”
“土鳖。”叶凡嘴里蹦出两个字,马上被亮哥伸手按住。
老胡见状,还当亮哥是怕了他,心下得意,问叶凡道:“你说谁土鳖啊?”
“要是我们有本事在这种摄影机上做手脚,早他妈被国际顶尖的摄影机厂商请去当工程师了,还会浪费时间在这里打五块钱一张的麻将,你说谁土鳖?”叶凡不指名道姓地回答道。
不料那老胡是个棒槌,坚持认定道:“那可说不定,这些玩意儿我又不懂,说不定很简单呢!”
狄成杰忍不住道:“有什么好扯的啊,谁出没出千,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这小孩说话中听!”老胡一厢情愿地认为狄成杰是在帮他说话。
就在这时,棋牌室的门又被推开,走进来四个身高体壮的年轻人。
老板一见,赶紧跑去招待,狄成杰回头看一眼,说:“这里生意挺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