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江华的大脑,被“复仇”的情绪所左右,吴哲他们,却还不至于陪着犯傻,几个人面面相觑,分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照胡江华之前提供的情报,狄成杰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老百姓,甚至以他家的条件,在东江市还比不上绝大多数人家,可就是这样一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在明知胡江华家底的情况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底气?
他们原本只是想着把狄成杰骗进赌局,等他输到要跳楼的时候再羞辱一番就算了,可这会儿,明摆着陷阱上的遮挡物都被掀开了,狄成杰这家伙却还要当作没看见似的往里头跳,而且不但跳了,似乎还拉着他们一大群人一起跳了进去。
要同归于尽的节奏吗?可是赌桌上不是输就是赢,哪里来的同归于尽的逻辑?
吴哲想不通,王跃然也想不通,包先东懒得多想,只有金得利,秉承他爹爱算计的优秀基因,拉着几个人小声嘀咕:“我看有猫腻啊,情报不全,咱们还是先撤吧。”
“撤?怎么撤?人家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我们要是现在撤了,以后还怎么混?”包先东不顾里子,先要面子。
几个人暗戳戳地嘀咕着,胡江华这边已经开好了包厢。
狄成杰也不管自己不认路,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气场强得莫名其妙。这个时候,狄成杰已经完全酒醒了。他自信,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稳赢。
叶凡跟在狄成杰身边,重新审视着这位相交12年的朋友。狄成杰还是那个狄成杰,长得不帅,身材瘦小,穿衣服不懂品味,浑身散发着一股小家子气,可是这一刻,他的神态却和电影里那些要翻天的主角们那么相像。
“阿凡,给亮哥打个电话。”走出电梯,踏上铺着厚厚红色地毯的过道,狄成杰显得很自然地吩咐叶凡道。
胡江华闻言继续冷笑,只当狄成杰是虚张声势。
叶凡一怔,道:“已经过12点了啊!”
“没关系,亮哥现在肯定精神着呢。”狄成杰微笑着道,“跟他说,叫他带几个朋友来,要收钱的那种。”
叶凡点点头,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这话说得敞亮,吴哲他们有些承受不住这种隐形的压力,脾气最急的王跃然先开口问道:“狄成杰,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怕你们输不起会赖账,我事先找几个公证人来。”狄成杰转头看着王跃然,越发显得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淡定,“你们放心,我这个人向来反对暴力,就算有些混蛋找人在巷子里堵我,我也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反击的。”
黄耀阳的脸色明显一变,还是胡江华比较沉得住气,都这时候了,还能不动声色地假装事情和自己无关。
包厢很大,是假日酒店专门为世界杯布置的专用看球包房,足以容纳三四十人,房间里除了两台至少超过100寸的液晶电视,还设有一个和平常酒吧无异的吧台,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就在吧台后站着。房间的一侧,还摆着几台电脑。
徐子阳坐内部电梯上来,已经先一步到了房间。
狄成杰进来后,和他点点头示意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大挂钟,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让服务员把电视打开。胡江华却又从服务员手里把遥控拿过来,说道:“先把规则讲清楚。”
狄成杰无所谓地点点头。
胡江华便非常流畅地把早就想得滚瓜烂熟的赌局明细讲了一遍。
这是一套既简单又没那么简单的规则,是胡江华靠着数学逻辑搞出的一套对自己这方极度有利,但又不至于让狄成杰完全看不到希望的赌法。如果是在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如泥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无聊到去仔细思考这个规则中不公平的地方,可是现在,气氛这么紧张,大家又都酒醒了,胡江华一番话说完,所有人不免就对胡江华的搞法感到有些不忿。
“胡江华,这规则太不公平了吧?”李一行忍不住替狄成杰说话。
叶凡则是跟干脆地讥讽道:“我这辈子最痛恨那种嘴上说‘想怎么玩随便你’,可真到要玩的时候,又非要自己定规则的孬种,胡江华,你说你虚不虚啊,打个赌还要搞这种幺蛾子,真当我们脑子秀逗吗?”
“怎么,不敢玩么?还是玩不起?”胡江华显得有点歇斯底里起来,“我告诉你们,老子就是玩这么大,穷逼们玩不起,就别和老子吹牛逼!”
一句话,几乎把全班得罪了干净。但是胡江华不在乎,这些高中同学,向来就没一个在他眼里,除了当人肉背景,他们没有丝毫作用。
叶凡冷哼一声,转头对狄成杰道:“阿杰,还赌吗?”
“干嘛不赌?”狄成杰淡淡地给出了答案。
吴哲几个人见狄成杰还真的见坑就跳,心里头全都不约而同地嘀咕起来。
莫非胡江华刚才那番话是激将法?不过这激将法这么拙劣,狄成杰居然也会上钩?又或者说,狄成杰这货天生就有受虐倾向?有道理啊,要不然怎么会对蒋婷那么念念不忘的……
王跃然用眼神和金得利交流,金得利朝包先东点点点头,包先东张了张嘴,无声道:“成了。”
吴哲还没来得及表达意见,狄成杰这边却又有花样了。
“胡江华,你这个赌法太无聊,无非就是算概率。咱们要玩,就玩更刺激点的,你不就是想占我便宜吗?我不如让你多占点便宜。这样,我直接猜今晚三场比赛的比分,如果差一个球,我就输你们每个人一万,如果比分猜对了,每场球,你们每个人给我一万,这样公平吗?”
公平个屁!
这下就是白痴都能听得出来,狄成杰的这个提议,比之前那个更加对胡江华他们有利。
“公不公平无所谓,问题是你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吗?”吴哲也是投机积极分子,直接就默认了狄成杰的这个提议,然后又问了个最实际的问题。
狄成杰笑道:“一场比赛,比分撑死了也超不过三个球的误差,三场球,就当我猜的比分和进球数相差10个,你们5个人,加起来也就不过50万,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叫50万这点钱不放在眼里?
别说是家里不算富贵的李一行他们,就是胡江华听了,也不由得要皱眉头。
自己家里开酒店不假,每年说起营业额,也是论千万来算,可是胡江华却不止一次听到母亲为了几十万的货款和别人争吵。50万现金,筹集起来容易,一口气扔出去,真不容易。
“钱呢?吹牛逼谁不会?”胡江华冷眼看着狄成杰。
狄成杰淡淡然一笑,拿出钱包,抽出存款卡,对胡江华道:“跟我来。”
胡江华和蒋婷几个人跟着狄成杰走到吧台旁,狄成杰问服务生道:“有pos机吗?”
服务生一直在房间里,从头听到尾,听狄成杰这么说,当即很配合地点点头,把pos拿出来。划卡,输密码,一串数字,就在屏幕上显示出来。
胡江华和班上一些同学探头过去一看,见到上头一长串的0,顿时全都炸了窝。
“操!狄成杰,你小子居然骗了我三年,原来你是个富二代!”李一行大喊道。
“土豪,我们做朋友啊!”张荣大叫。
唯有徐子阳,仿佛早就猜到一般,坐在角落里安然地看着这场戏。
狄成杰摆摆手,拿着卡在胡江华面前晃了晃,然后笑道:“这些钱够吗?不够的话,我另外一张卡里还有一点钱,不过得过几个小时才能拿出来。”
胡江华青着脸,嘴硬道:“你该不会是瞒着你爸妈,把全家财产都拿出来了吧?”
“全家财产?”狄成杰摇了摇头,笑道,“胡江华,做人嘛,眼界一定要放高一点,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不显山露水,这种浅显的道理,你应该要懂。不过话说回来,我的赌本在这里了,你的呢?”
“我还不至于赖你的帐!”胡江华气呼呼地拿出一张卡,递给服务生。
服务生接过来一刷,胡江华输了密码后,机器上蹦出一个五位数——仅仅5万而已。
“就这么丁点?”狄成杰蔑笑道。
胡江华黑着脸说:“你先赢了再说!”
叶凡忽然大声道:“胡江华,这钱该不会是你妈给你为今天订婚宴买单的钱吧?徐总免了你的单,你应该把钱还给你妈才对啊,你和阿杰不一样,阿杰的钱是自己赚来的,你要是乱花钱被你妈知道,你妈一定会打你屁股的!”
叶凡连续几个你妈,彻底把胡江华惹火了。
“你敢再说一次?”胡江华怒目圆睁,赌局未开,风度就已经掉光。
现场有这么多人看着,叶凡才不怕胡江华乱来,继续说道:“我就说了,怎么着?胡江华,我说你有什么好嚣张的,还不就是靠着家里有个当官的爸,和一个能赚点钱的妈,你妈那酒店凭什么每年赚那么多钱,明眼人心里清楚得很!”
胡江华正要暴走,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七八个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家伙走进来,光荣的人民教师叶张亮走在最前,一见到狄成杰在场,立马笑着飞奔上前,很是乐呵地拉住狄成杰的手,问道:“成杰,哪个傻B这么缺心眼,居然要和你赌?”
“哥,就是这个傻B。”叶凡指了指胡江华。
胡江华一见对方来了这么多人,只能忍了。
狄成杰微笑着道:“亮哥,你怎么来这么快?”
“唉,刚好在附近一家酒吧,本来打算熬夜通宵的呢,还是这里环境好,成杰啊,几天不见,你的规格提高得很快啊!”亮哥赞叹道。
狄成杰指了指坐在远处的徐子阳,道:“托徐总的福。”
“徐总?”
“阿庆楼集团少东家。”
亮哥立马松开狄成杰的手,快步上前找徐子阳寒暄。
徐子阳哭笑不得地和亮哥握了握手。
亮哥见徐子阳这态度,自然明白人家是看不上自己,也不强求,说了几句废话,就退回来问狄成杰:“不是说要赌啊,怎么还不开始?”
“刚刚在验赌资呢。”叶凡解释道。
“验个毛的赌资啊!”亮哥夸张地大叫起来,他指着胡江华的鼻子,不客气地说道,“小子,我告诉你,跟成杰打赌,不是看他有多少钱,而是看你们有多少钱!你当东江周润发是白叫的吗?!”
徐子阳惊愕地转过头,正好迎上刘茜茜的目光——
“这个外号,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