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萍来说,今天是个天大的日子。儿子要开店,要请老公之前工作的酒店的大厨来帮忙,所以特地在附近的将军大酒店订了个包厢。包厢是家里的老狄订的,刘萍自然不会忘记问价钱,那可是2000块一桌的豪华餐宴。
加上她自己,这顿饭的参与者也不过只有4个人而已,4个人一顿饭吃掉2000块,奢侈不奢侈?刘萍觉得奢侈极了。在刘萍的记忆中,这辈子除了她结婚,就再也没有在酒店请过别人吃饭。每逢过年,狄乃明那群乡下的有钱亲戚都会在酒店摆分岁酒,自打狄乃明丢了“官身”,这十余年来,刘萍每年都在找各种借口逃避过年的聚餐,只因觉得在人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是今天,她终于有了翻身的感觉。
好好打扮一番后,刘萍先父子俩一步,坐着三轮车到了酒店包厢。
足足等了有一个钟头后,终于听到外头响起说笑声,狄乃明和酒店的张师傅一起走了进来。
“阿杰呢?”刘萍没见到儿子的身影,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在路上了。”狄乃明淡淡地回答,又相互介绍道,“阿萍,这是张师傅,张师傅,她是我爱人刘萍。”
张师傅和刘萍握了握手,就很从容地坐了下来。
身为酒店的大厨,其实每年想挖他过去的酒店、饭馆不在少数,这样的饭局,张师傅一年少说也得应付个十次八次。只是狄乃明会约他到这里来吃饭,却实在有点出乎张师傅的意料之外。
同在一个地方工作,张师傅自然是知道狄乃明家里的情况的,这桌酒足足2000大洋,差不多就是狄乃明当保安一个月的收入。狄乃明事先没跟张师傅说来这里吃饭的原因,只是神神秘秘地要请他来,如此这般,便让张师傅感到了一丝有求于人的味道。
可张师傅也是明白自己斤两的,身为一个厨师,他能使上劲的地方并不多。
想到狄乃明几天前辞了职,张师傅心想,这顿饭可能和这件事有关。不是有传闻说,狄乃明的儿子得罪了老板娘的儿子吗?这要是不被干掉,那可真是没道理了。那么,他是想找自己帮帮忙重回酒店,还是有别的事情相求呢?
张师傅有点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反正以他的面子,肯定是不足以说服老板娘回心转意,毕竟他只是主厨之一,而非酒店的厨师长。不过来都来了,不管事情能不能办成,这顿饭总归是吃定了。
弯弯肠子饶了一大圈,张师傅露出一个憨厚的笑脸,既不问狄乃明请他来的原因,也不问他为什么要离开酒店,只是催促道:“孩子来得有点慢啊,要不咱们先上菜?”
一边说着,已经把筷子伸向桌上的冷盘。
狄乃明还以为张师傅是饿了,便叫来服务员,吩咐先上菜。
刘萍一看大家都开动了,终于忍不住想炫耀一番,笑着说道:“张师傅,我们可得吃慢点,要不然等我儿子过来,我们都把东西吃光了,他空着肚子去买单,那就好笑了。”
张师傅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好奇道:“怎么,你们家孩子都工作了啊?我前些日子还听老狄说,那孩子不是今年才高考完吗?”
“考什么啊,成绩乱七八糟的,才400多分,还跟我说什么这是发挥最好的一次了。”刘萍大声解释道,又说,“不过我儿子那是真懂事,这不才刚刚毕业,就要他来养家了,我和老狄现在就退休在家里,等着花儿子的钱。”
“这样啊……”张师傅淡淡地笑了笑。刘萍的话,在张师傅听来确实不是一般的好笑。现在找工作有多难,张师傅不是不知道,别说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就算是大学本科,该失业还是得失业。刘萍说她儿子刚毕业就能养家,那就更是笑话,一个人家吃喝拉撒水电煤气乱七八糟的钱加起来,一个月少说得好几千吧,光凭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孩子,他有本事赚到这么多钱?
看张师傅微笑不语的样子,刘萍不由觉得有些失望。对方的反应和她想象中的差太远,正要张口解释几句,包厢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你们都在吃了啊。”狄成杰走进包厢,身后还跟着为了蹭饭可以千山万水追随他的叶凡。
“叶凡怎么来了?”刘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僵硬。
叶凡被刘萍这态度弄得颇为尴尬,狄成杰立马道:“当然是来吃饭了!”
叶凡此时已经后悔一起跟来,可是要走,就更显得不自然。幸好狄乃明向来是深明大义的,热情地招呼叶凡道:“叶凡,坐叔叔旁边!”
叶凡点点头,跟着狄成杰一起坐下。
“喝不喝酒?”狄乃明又问道。
“随便吧。”叶凡明显有些放不开手脚。
“那就开瓶红酒。”狄成杰这几天跟着顾文到处吃喝,这种酒店早就不当回事,招呼来服务员,忽然又想起今晚是请客吃饭,赶紧问对张师傅道,“是张师傅吧?”
被晾在一旁,内心不爽半天的张师傅听到狄成杰的问候,终于才露出了笑脸,点头回答道:“对。”
“张师傅你好,真是不好意思,刚刚赶路过来,脑子有点缺氧,居然把你这个贵客给忘了。”狄成杰一通场面话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总是说来就来。
张师傅听得也舒心,和狄成杰握了握手,笑着说:“听说今晚你买单啊?”
“对,没错,我买单,张师傅,你想吃什么随便点。”狄成杰很是潇洒的回答,彻底打消了张师傅的顾虑,眼前这个小孩说话这么有底气,那就说明不是来吃霸王餐的,至少,不用自己掏钱AA了。
“对了,张师傅,你想喝点什么?”狄成杰指了指站在一旁苦等的服务员,“红的还是白的?”
张师傅也不跟狄成杰客气,很直接道:“那就白的吧。”
“行,服务员,一瓶五粮液,一瓶长城天悦干红,叶凡,你喝什么?”狄成杰十足的主人架势。
叶凡道:“百威就好了。”
“再来一打百威。”狄成杰吩咐服务员,最后才问老妈,“妈,你呢?”
“我喝饮料。”
“鲜榨的果汁有没有?”狄成杰熟练地问道。
“有,请问先生想要哪种果汁?”一开始还把狄成杰当小孩看的服务员,此时已经彻底收起了那点小心思。
狄成杰道:“鲜榨的椰子汁吧,暖胃,再打个蛋进去。妈,可以吗?”
“可以,很可以!”刘萍看着儿子这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飘然的感觉。儿子实在是太有出息了!看这气魄,活脱脱就是一个大老板啊!
服务员写好单子出了门,张师傅情不自禁地对狄乃明道:“老狄,看不出来啊,你儿子这架势,和老板娘她儿子简直没差别,你要是不跟我说他是你儿子,我没准儿还当他是哪个大老板的儿子呢!”
“青出于蓝嘛!”狄乃明欣慰道。
“孩子,我看你对酒店这块熟得很,你该不会是在哪家酒店工作吧?”张师傅突然对狄成杰有点感兴趣。
狄成杰奇怪地看了眼老爸,问道:“爸,你没跟张师傅说我想请他?”
“等你说呢,不然怕人家当我在说笑话,会不过来。”狄乃明解释道。
张师傅这下终于没办法再装傻充愣了,问道:“你们父子俩,今天到底是找我来干嘛的?”
“张师傅,事情是这样的。”狄成杰习惯性地开门见山道,“我呢,接下来要开家店,专门做甜品之类的东西,想请你来给我当大厨,价钱绝对好商量!”
张师傅闻言一怔,看看狄成杰,又看看狄乃明,笑着问道:“你们要请我?”
“不是我们。”狄乃明指着狄成杰道,“我儿子才是老板,我也给他打工。”
“哈哈哈哈……”张师傅忽然大笑了几声,大声道,“老狄,你这是耍我呢,还是过家家?哪有当爹的给儿子打工的?”
叶凡瞥了张师傅一眼,心说真是个没眼力劲的家伙,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刘萍的目光吃东西。
等张师傅笑完,狄成杰才淡淡道:“张师傅,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好,好,我就当你是认真的。这个……”
“我叫狄成杰。”
“成杰啊,伯伯问你,你说你打算开家甜品店,那是什么样的甜品店啊?”
狄成杰知道张师傅这是把自己当小孩了,也不介意,微微一笑,说道:“本质上和普通的冷饮店没什么区别,不过包装上,我想做得稍微好一些。店铺的话,暂时选在龙池巷,我明天就会去和房东谈房子的事情,营业执照,也办下来了,现在就等着能有个镇店的大师傅,能做出高级一点的甜点来吸引客人。”
“龙池巷?”张师傅听狄成杰说得头头是道,下意识也跟着认真起来,他皱起眉头,有些不相信地问道,“那地方的租金,可不便宜啊!”
“是不便宜。”狄成杰点了点头,“不过我看遍了整个市区,也就只有龙池巷最符合我心中的想法。”
“钱呢?”张师傅依然没把狄成杰当有钱人,这也难怪,爹是当保安的,儿子能有钱到哪里去,更何况,说到底狄成杰今年才刚从学校出来,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
“钱的问题,张师傅你不用担心,反正肯定是足够的。”狄成杰淡定地回答道,又问,“张师傅,如果要你来帮我,你心目中合适的价位是多少?”
“让我跳槽啊?”张师傅又露出得意的微笑,“我可不便宜,年薪15万呢!”
“那我给你20万年薪,明天就付钱也可以。”狄成杰马上接了一句。
张师傅满脸的微笑,一下子僵硬下来,实在有些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愣了半天,他才终于吭声道:“那个……成杰啊,你这个钱,到底是哪里来的?要是违法得来的,我可不敢跟你干。”
“张师傅,你就放心吧,我的钱,每一分都来得干干净净。”狄成杰坦然道。
这下子,张师傅不由纠结了。
年薪二十万,比他现在的工资足足多了5万,这可不是小数目。可是眼前这个孩子,年纪才这么小,就算一时有钱,可以付得起这20万,可等过了今年呢?明年这个时候呢?做生意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干不下去。万一这店中途倒了,自己到时候又得重新找工作,现在各行各业竞争都这么激烈,眼下确实有不少店在挖自己,但谁又能知道,半年后或者一年后市场是怎么样的。蓝翔学烹调的学生那么多,随时都能取代自己的位置啊……
张师傅的神色阴晴不定,狄成杰一看,就知道他是有所顾忌。
“张师傅,你要是觉得钱不够多,我还可以再加一点。”狄成杰继续发动金钱攻势。
刘萍则是听得心惊胆战,不住地给狄成杰甩眼色。这可是真金白银啊,不过就是请个厨子,哪里需要这么多钱!
刘萍的动作实在有点大,张师傅看在眼里,就以为狄成杰也是在虚张声势,心头反倒镇定下来。
“这是大事情,我得回去想一想,过几天再答复你行吗?”张师傅也用起了外交辞令。
一直闷声吃东西的叶凡忽然张口:“过几天到底是几天啊?”
张师傅闻言一怔,狄成杰暗暗给叶凡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然后笑着说道:“张师傅,要不这样,我有一个提议。如果你觉得有问题,能不能叫一个会做冰淇淋、蛋糕这些甜品的徒弟来给我们帮一下忙?”
“徒弟啊……”张师傅倒是有徒弟的,不过狄成杰这边,明显是个肥差,要是给徒弟把这便宜占了,他又觉得不甘心。
狄成杰一眼就看出张师傅内心的纠结,笑着问道:“张师傅,不知道你看不看足球?”
“看啊?怎么了?”张师傅奇怪道,狄成杰这个问题,完全和之前的话题不搭界啊!
狄成杰笑着说道:“球员转会,你懂的吧?”
张师傅似乎是听出点名堂,点了点头。
狄成杰继续说:“球员转会,买进球员的一方,要付给另一方转会费。张师傅,要是你的徒弟中,有人愿意来给我们帮忙,这转会费,我会给你,而不是给你们酒店。”
张师傅顿时怦然心动,只是却不好意思问这“转会费”是多少。
“5万。”狄成杰像是看透了张师傅,张开一只手。
介绍一个会做甜点的学徒过去,自己就能平白拿到5万?
张师傅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脱口而出道:“你说真的?”
狄成杰点了点头,又强调道:“不过手艺一定要好,要是做出来的东西我们不满意,可是要退货的。试用期三天,不行就换一个,换到满意为止。”
“那要是都不满意呢?”张师傅担心道。
“怎么会啊!”狄成杰奸商似的笑道,“张师傅你手艺这么好,肯定名师出高徒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