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带着不可思议的灿烂,倾泻而下,段大夫站在粮仓外,微胖的身形像是拖长的土豆。他伸手一推,木门吱嘎一声,扇向后方。上方麻袋顿时如同洪水绝堤,哗啦啦泻出绿豆黄豆,铺天盖地砸来。黄豆绿豆卷着阵阵疾风,像是夹杂无数条鞭子,狠命往人身上抽打,段大夫挥舞着手臂连连躲避,叫苦不迭。忽然他脚下一踩滑,向前扑去,倒在粮仓的米袋之上。十几个麻袋被吊在半空,一晃一晃,来回飞跃,一个麻袋猛地砸在段大夫胸前。段大夫后退两步,一侧麻袋漫山遍野打过来,口子泻出白色的面粉,瞬间就将人裹成百茫茫的一片。平静的地板,忽然木板一跃而起,如同找不到方向的鸟群,生猛迅速,下方安置重重机关,重重责打在段大夫屁股上。“啊。”段大夫只觉得脚下一紧,便被吊在半空。木桶中的清水倾斜而出,砸在地面溅射起朵朵水花,黄豆绿豆仍然在呼呼地落着,水仍然哗啦啦流着,争先恐后往段大夫身上招呼。“嘿嘿。”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笑得面目扭曲。“你真确定要这么做?”宋明轩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这种人明明吃硬不吃软。”我朝宋明轩使了一个眼色:“你去将他骗来。”听到宋明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喂?”宋明轩去而复返,伸手拍打我的肩膀。“什么事?”我盯着眼前的粮仓,没有回头。“你怕痒吗?”宋明轩在后方没头没脑地问道。“怕啊。”我狐疑回转头看着宋明轩。宋明轩伸出一只手,忽然挠在我腰间,像是千百只蚂蚁爬行的感觉。“哈哈。”我一时间站立不稳,跌倒向前,手上绳索一松。黄豆夹杂着绿豆,如同找寻亲娘一般,东一头,西一头,向我撞来。头顶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愈发势猛,如同瓢泼,我急忙用手遮住头顶,向前寻找庇护之所。面粉袋翻滚向前,遮住我大半边脸,木板跟着搀和,夹杂着惊天动地的响动。我被吊在半空,隐隐约约觉得有大难来临,却连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安置了何物。清水席卷过我整个身躯,打得我如同柳树枝条随风飞舞。“哈哈。”段大夫站在门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晃来晃去。“她用这种计谋陷害段大夫你。”宋明轩一脸的谄媚,眼见我出丑,眸中更加是璀璨夺目:“就算教训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宋明轩。”我怒气在胸腔沸腾盘旋,直有种将宋明轩生吞活剥的冲动:“你出卖我。”“真所谓孺子可教。”段大夫乐不可支,胡须一抖一抖:“我不会自食其言,但我会收你为徒,保管你能医治好她。”碗中粉红色梅花,花瓣饱满伸展,檀红色花蕊,点缀出丝丝光彩。“幸亏我一点就透。”宋明轩将药递给起我,将段大夫刚晒好的瓜子来回挑选,直取最饱满的瓜子仁剥开放入嘴中,嗑瓜得噼里啪啦作响:“才能从阎王爷手中把你抢回来。”“那天在街上,妇人为何要追你?”我捧住碗,却看向宋明轩,他那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自然而然会带出一片作奸犯科,无恶不作。还记得宋明轩在八宝善安镇可是出了名的**,还记得我一次手握古籍,站在秦府门前,宋明轩恰巧路过,摇头晃脑:“妇人者,才智不足论,自宜以色为主。”“不过就是我踏入闺房看了一眼她的女儿。”宋明轩咧咧嘴:“传言天姿国色,没想到竟然是猪头一个,与八宝善安镇的乌鸦都不能平分**,看了我都要长针眼,非得用柚子叶洗眼睛不可。”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知道宋明轩干不出好事情,情不自禁坐得离他远了几分,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他偶尔流露出的纯净善良所欺骗:“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无功不受禄,你要我如何偿还?”
“以身相许呢?”宋明轩眯起贼溜溜的双眸,手指来回轻晃在自己光滑的下巴上。“那你直接杀死我好了。”我翻了一个白眼,双手护住自己的身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别说得我这样不济。”宋明轩忽然半空中两指一伸,打了一个响指:“我们结拜为兄妹如何?”
“兄妹?”我伸手在宋明轩额前探了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风寒烧坏脑子了?”
“你知我在八宝善安镇无依无靠,孤家寡人。”宋明显长长叹息一声,忽然间显得无比悲凉:“日日夜夜都想着与你们这些豪门大户攀亲认戚,能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可是如今八宝善安镇乃是焦土废墟,秦家也已经家破人亡。”我不得不怀疑宋明轩另有企图,他炉火纯青的骗术,早注定他活在世间上,不得不骗,异常渴望地想骗。“虽然是家声没落,但是血统仍在,你注定高贵,躲也躲不了。”宋明轩不由分说抓起我,一脸欣欣向荣的表情:“对月歃血为盟,走吧。”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宋明轩的皮肤,焕发出如同月光一般柔软的颜色。他背脊挺得笔直,好像他如同白杨树般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案台上摆放着像模像样的祭品,宋明轩手中捏着偌大的钢针,下方的青瓷碗中,盛满清水。“对天发誓,结为兄妹,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宋明轩朗声说道,一针刺破自己的小指,挤出一滴团团圆圆的血。“你来真的?”我在旁瞪大了眼睛,我方才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我帮你。”宋明轩一把抓过我的手,毫不留情一针刺下。“哎呦。”我疼得双手直颤,甩来甩去。宋明轩将两滴血混合在一起,仰头喝下半碗水,一抹嘴角,豪气万千递给我:“你来。”我看着宋明轩,又看向碗里的水,稍微一犹豫,宋明轩已经一把按住我的头,将水灌入我的喉中。“咳。”我被那略带腥味的水呛了一口,狼狈至极。“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异姓兄妹,从此亦步亦趋,左右相随,上高山,下平阳,宠辱不惊,休戚与共,相濡以沫,风雨无阻。”宋明轩一抬头,脸上一变,凑向我,压低了声音:“秦公秘籍在什么地方?”
“秦公秘籍?”我被这忽如其来的名字,搞得心头一震。“我既然都是秦家的人,为何不可知道秦公秘籍的下落?”宋明轩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宋明轩。”我愣了半响,陡然回过神来,声音高亢划破长空:“你刺破我的手,半夜不睡觉,说一大通废话,就是想在我身上,捞这天大的好处,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心救我,你还不承认你一早就在打我的主意,我活了整整十八年全当瞎了眼了,我不该忘记你偷了小娟的肚兜,盗了福伯的积蓄,还杀死了水姨娘家中会下蛋的鸡.............”
“有话好说嘛。”宋明轩腆着脸,追着我进入屋内。“你出去。”我猛地回头,一脸凶相:“我要睡觉。”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宋明轩还想继续解释着什么。“你就是个无赖。”我伸出双臂,抵在宋明轩的肩膀上,将他大力推出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