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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真实之镜(上)

晚风吹拂着彼岸花田,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着。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成片的花儿不生不息地在那个地方存活着,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但又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寂静的空气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并没有说些什么。他们持续这样已经有两天了,因为翼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是清白的,因为他是不会亲手杀死自己最重要的朋友的,所以他要带着阿瑞斯去照真实之镜那儿,看清当时事实的真相,并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阿瑞斯看着这四周的彼岸花,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夏阳对他说:“涯,你说,地狱的彼岸花会长成什么样啊?听说很美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以后我也想要种一大片,并且自己住在那花田的旁边。”

那个时候他只是笑着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心里却觉得这个家伙真的是少一根筋,喜欢植物喜欢到那种程度。死了之后,他的眼里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内心总是很狂躁,然后总是会引起骚动,时不时被人利用,但是明明知道被利用,自己也觉得无所谓,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而已。时间久了之后,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谁也不在,什么都没有剩下,这次又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这些是彼岸花吧,是你种的吗?”走在翼后面的阿瑞斯突然停了下来,说出两天以来的的唯一一句话。看着这些花他觉得很新奇,被仇恨蒙蔽的双眼根本看不到任何美景,但是在此时却看见了。是因为心情不一样了还是因为身边出现的是多年前的故友呢?

翼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立即转过身来,他只是摇了摇头,用手触摸身边的彼岸花说:“这些花根本不是我所能种的,因为每一朵彼岸花都代表了一个人的思念。所以,他们看上去是花,其实是人,而且每个人都有些忧伤的过去,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翼是能够看穿人心的,但是却读不了彼岸花的故事,他转过身来,笑着对阿瑞斯说道:“不管涯变成什么样子,涯都还是涯,所以,我一定会让你看清事实的真相,并且不再被仇恨蒙蔽眼睛了。”

“......”阿瑞斯并没有说什么,他开始保持沉默,也没有立即反驳说自己并不叫涯,而是叫阿瑞斯。对于那些,他已经一点都不在乎了。他缓缓抬起自己的脚,犹豫了一会之后向前迈去,走过翼的身边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膀,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走吧。”

如果没有试着相信,那么,阿瑞斯他也不会花这么长的时间跟着翼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真实之镜,能够看清自己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也能让人看见自己最不想见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对于那件事,阿瑞斯并不想回忆起来,因为只要稍微一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所有的愤怒、痛苦、悲哀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甚至让他不能自主呼吸,他害怕着,逃避着,疯狂着。试图想要忘记那段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越想要忘记,记得却越清晰。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旦闭上眼睛,他就会看见那时候的场景,他窒息地想着要解脱,想要像别人那样进行着轮回,但是,没有身体的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变化为尘埃之外。然后,他把那些痛苦全部化成憎恨,只有内心充满了憎恨,他才不用看清眼前的路,一直那样下去。

“就这样子就可以了。”他对自己说着,但是内心却总是有另一个声音在反辩着,“这样子真的好吗?”

“虽然关于生前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但是作为现在的我,即使过去几千年,我依然不会忘记你,因为你是我重要的朋友。”翼站在原地对着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的阿瑞斯吼道。那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说那句话是真心的。

“对于以前的夏阳来说,他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但是,至于你,我要等看清事实的真相之后才能做出判断。”阿瑞斯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变回原来高冷的样子。现在的他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关于这点,翼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之后,他们也没有继续说着什么话,阿瑞斯想要快点看清事实的真相,加快步伐地走着,但是,当他看到房子的时候,他却又犹豫了,因为之前健步如飞,现在却开始有点迟疑。

“到了哦,涯。一打开那扇门就可以看到放在门口的那枚大镜子,那就是真实之镜,虽然外表跟普通的镜子一样,但是只要站在那镜子前面就可以看到你内心的映射,看到最真实的你自己。”

“真实的自己......吗?”阿瑞斯抬头看了一下那无云的天空之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松了一口气的原因还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嗯,这次,我们一起去吧。如果顺利的话,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翼在阿瑞斯的身后重重地拍了一下,因为这个时候他看到他内心的迟疑了,这个时候很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

在真实之镜之前。

虽有迟疑,但是,因为有夏阳一起,所以阿瑞斯站了过去。

正当两人站了过去之后,阿瑞斯觉得一阵眩晕,然后意识开始模糊,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很小的脏兮兮的男孩,他独自一人在湖边哭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因为阿瑞斯比较容易暴躁,最见不得小孩子哭,所以他大声地对着那个孩子吼道:“吵死了,臭小鬼。”

但是,不管他怎么吼,那孩子还是丝毫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时情急之下,他伸手想要抓住那孩子,但是,他的手却从孩子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涯,我们在这个世界只是个旁观者,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了。而且,你对着吼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啊。”刚才消失不见的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阿瑞斯身边,并且对他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我自己?”时间过了这么久,早已经忘记了当初的那些事情,唯一印象深刻,不管怎么都忘不了的就是他自己临时的那段痛苦记忆,“啊,什么啊,原来是我自己啊,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我竟然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他不禁感叹道。

“嘘,你听他在说些什么。”翼俏皮地在向他眨了下眼睛,并用是指抵住自己的嘴唇。阿瑞斯差点忘了,那是夏阳最常有的动作,与阴暗的自己相比,夏阳就像是为了带给自己救赎而存在的。

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一边拉扯着湖边的杂草,一边随手捡起小石头,不管手里抓住什么他全都往外扔去,嘴里面好像在嘀咕什么,但是不管怎么仔细听都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喂,你在这干嘛?”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涯的后面,阿瑞斯转过身看着那个孩子的面孔,恍然间明白,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虽然自己对于过去都否认了,但是,当他看到小小的夏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点感动。如果那个时候涯没有遇见夏阳的话,或许,那个时候涯就会寻短见也说不定。

小涯转过身看着清爽的男孩正一脸天真地看着自己,而他自己则还是不停地留着眼泪,他只是木木地看着,并未有些许言语。

“你怎么哭了?”小夏阳走上前,凑过去盯着小涯的脸,并且确定他是在哭之后才那么问道,然后,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小涯的眼泪,顺便擦了下他脏兮兮的脸蛋。

“......”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在哭呢?”

小孩子总是容易对同龄人敞开心扉,即使是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

“他们都不喜欢我,都讨厌我。不管是谁看见我都躲得远远的,在我的饭里面加沙子,菜里面加虫子,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着我,恨不得让我去死,我觉得好难过。”说着,那孩子又开始抽泣,这次,小夏阳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过去抱着小涯,并且摸着他的头说:“好了,现在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之后,两个孩子躺在湖边开始聊一些他们自己身边的一些事情。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夏阳在说,小涯在听,因为在涯的身边并没有发生什么能让人哈哈大笑的事情。

......

小夏阳弄了下自己的头发,学着自己家厨子的样子说:“喂,你这小子,今天又来厨房偷东西吃了!”

因为小夏阳把厨子那脑满肠肥的样子表现得很生动,然后听到那儿的时候,小涯竟然开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夏阳转过头看了一眼小涯之后,看见他笑之后,更加卖力地模仿那个厨师了。

“喂,怎么回事,为什么餐盘上的鸡腿都不见了?那道菜为什么少了一半啊......”小夏阳不停地说着厨子生气时候的模样。

一聊到吃的东西,小涯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因为他已经有三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即使是家人对他也非常苛刻。这时他们有点尴尬,并且小涯的脸开始变得红红的。

然后小夏阳突然站了起来,拉着小涯,以非常认真,并且考虑过的表情对着他说:“你要不要当我们家的孩子,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好了,我会照顾你的。”

“可是,他们说,我会带来厄运的。”

“没事,我会带来好运,这样就一正一反地抵消掉了,我们两个人都会活很久的。”

“真的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

就那样,小夏阳带小涯回家了,并且给他吃好吃的,照顾他,教他认字,写诗,画画。而他的家人貌似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躲着涯或者伤害涯。只是涯容易暴躁,也容易生气,不过只要有夏阳在身边的话,他很快就能平静下来。

他们俩有时也会去厨房偷吃东西,不过,厨子总是生气地吼道:“喂,你们两个家伙,又来厨房偷东西吃了?”

那无疑是涯童年最快乐的日子了,一切都无忧无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涯来了之后,夏阳的父亲的仕途就开始不顺畅了,之后就开始生病,不久就郁郁而终,而母亲因为父亲的死而过度伤心,在房中自缢而亡。然后就因为那样,夏阳的整个家开始败落了,家丁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并且把家里面能带走的值钱东西都带走了。

那短暂的三年,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三年。不过即使是那样,夏阳也并没有责怪涯,只是一如既往没心没肺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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