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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前世今生

颜鸣前世是个孤儿,也是个怪胎。

因为他死过三次。

他出生在一个遥远而偏僻的山村,颜鸣第一次出现是在一次猛烈的山火之中,村民们在扑火之际捡到了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村民们轮流养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这个孩子长得倒是很健壮,身体极为结实,但可惜的是他脑子却是傻头傻脑,快到六岁还不怎么会说话。

而更糟糕的是,颜鸣在六岁那年竟死了。

身体冰冷,呼吸全无,村民叹息着准备埋掉这个孩子,但正在挖坑的时候颜鸣却突然醒了过来。

村民们吓得魂飞天外,但颜鸣醒来之后却变了个人似的,说话也利索了,人也变聪明了不少,只是身体消瘦了一些,村民们也只得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个遥远的山村,自古以来就有着鬼神之说牢牢扎根的土壤,所以,没有多余的解释,村里人只是多了些饭后的谈资或是对外村人吹嘘的资本,其内容也无非是些什么小鬼错抓了人或不知哪里的神仙搭救之类。这类的故事在遥远的小村庄向来都不缺乏,久而久之,便鲜有人再提及了。

但颜鸣十二岁的时候却再度上演了一场死而复生的传奇,这次“死亡”令颜鸣的身体又差了一些,刚开始憔悴的不像个模样,养了好久才稍稍恢复了一些。但可喜的是,他的脑子却似乎更聪明了,成绩一下子由中游徘徊变成了名列前茅。半年后,成功考上了邻镇一所不错的中学。

针对颜鸣发生过的两次“死亡”,村里人最为认同的一种解释是颜鸣是阴间的当差。

这个古老的村庄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职业,称之为阴阳先生。所谓阴阳,便是能入得阴曹、出得阳世,可代死人托梦,可为生者传信,出入阴阳,无所阻碍。

他们还有一个任务,便是为阎王拘人魂魄,或许便是黑白无常一类的角色。而他们要行使任务之时,便只有死去,让自己魂魄进入阴间,方能行事,待任务完成,再魂魄归体,由阴入阳,死而复生。

传说邻村的张先生,曾经卧床三日不醒,醒后长叹一声道:“可怜了张麻子孩子才两岁,这就去了!”邻人闻言而去,果然发现张麻子本在地里干活,现在却已死了。

又有传说邻村的邻村的王先生,一日晚饭后正在和老婆洗脚,却赶紧起身换了件干净衣裳,正襟危坐,说:“他们的马车来接我了,我走了!”然后双目长闭,无疾而终,再也未曾醒来。

颜鸣怕不得天生便是个先生吧,要不来历怎么那么奇怪。阴间阴气那么重,他又没成人,去一次对身体伤害自然大,怪不得瘦的这么厉害。阎罗爷的当差,自然不能笨,想来是去阴间吃了些什么神药,所以越来越聪明。

这是以前人们的解释,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不论这解释科学不科学,但终究算是解了村民们心头的疑惑。

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心里过得去的解释罢了。

可时代在发展,曾经的解释越来越让人们不再满足,所以当颜鸣十八岁那年第三次死而复生之后,他终于被送进了县医院,现代医学和传统神话终于在颜鸣与村民们间展开了决斗。

脑电图、X光、CT、核磁共振,一系列检查下来,人们终于得到了一个科学的答案:

癫痫!

癫痫又叫羊角风,而在这个偏远的山村,人们更习惯称之为母猪疯。

可人们印象中的癫痫是口吐白沫,狂力挣扎,而显然与颜鸣的症状并不一样。

医生说,这只是癫痫的一种表现形式,颜鸣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因为身体机能受到严重抑制,呼吸和心跳都极其微弱,光凭人的触觉,很难感知。

多年来广为流传的神迹在现代医学的解释下却是如此的可笑与悲哀,没有人愿意接受。就算颜鸣的身体因为疾病每况愈下,但何以解释他变得越来越聪明,昏迷了那么久,脑子早就该病糊涂了,哪有变聪明的!

村民不相信,因为还有疑惑。

那么,颜鸣自己呢?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现代教育的少年,对于神鬼之说自然不会相信。但他内心的骄傲认定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而现在科学却告诉自己这所谓的“与众不同”竟是因为自身的疾病,而且每次死而复生之后,身体状况便每况愈下,这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是何等的打击。

或许我们每个人在年幼的时候都会因为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一些事而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认为自己是上天之子,或是紫微临凡,或是拯救世界的未来之星。但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三次的人,颜鸣的心性似乎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坚韧,也更加坦率洒脱,于是他在心里苦笑了声“老天真是喜欢开玩笑!”便不再想这件事。

未来还很长,或许24岁的时候我还会死去一次,醒来后身体或许会变得更差,但那又怎样,我照样可以活得精彩!

少年倔强的心这样想着,不知是安慰还是激励。

但他心中其实还是抱有一丝与众不同的侥幸,因为这次“死亡”时曾做过的一个梦,一个有些诡异的梦。

而当他从医院回到村里,听到人们奔走相告的一个消息时,心中不禁一呆,随后一丝欣慰、喜悦甚至兴奋的微笑渐渐在心底浮起。

他知道,自己是不平凡的!

————

颜鸣听到的消息是黑狗子死了。

黑狗子不是狗,也不是狗崽子,而是一个人。

黑狗子只是他的小名,村里人的小名都很难听,据说这样可以保佑孩子无病无灾。人们知道黑狗子的大名,却从没有人叫过,因为说起这个人的时候,似乎只有叫声“黑狗子”才能让大家心里舒服些。

黑狗子是个痞*子,是个流*氓,是个强盗,是个小偷,是个赌棍,总之,是个坏人,是个混蛋,是个该死的坏人混蛋!

8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去撬别人家的箱子,12岁的时候就开始调*戏别人家的小姑娘,15岁的时候就赌得他爹卖了家里的牛,18时因为抢劫坐了3年牢,21岁出狱回村,自此之后,村里不断有人丢钱。

这些年,他妈不堪忍受别人的污言秽语,服毒自杀,他爹一气之下,卧床不起,含恨而终。而他,把家里的钱用来一通烂赌,挥霍一空。

在淳朴的村里人眼里,黑狗子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黑狗子死了是大快人心,是老天有眼,是恶有恶报!

所以大家奔走相告,人人一脸解恨,喜气洋洋。

据说黑狗子是心脏病突发而死的。

据说黑狗子死的时候正在偷别人的钱包。

据说那天在集市上,黑狗子正拿着镊子,眼看一大爷衣袋里钱包马上就要被他夹走,他却突然像被宰的猪一般,撕心裂肺地嚎了起来。

他丢了镊子,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心窝,像被人捅了一刀般,满脸的惊恐。或许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已然脱力,那声惨嚎刚刚发出便自中断,犹如刚刚吹响的长笛突然被扎破了膜。

惨叫戛然而止的瞬间,黑狗子仰天倒了下去,目光涣散,随即死去。

人群慌作一团,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那个死人身上,却未曾注意到黑狗子倒下的那个方向,一个大伯散开的衣襟突然裂开了道口子,大伯身后一个姑娘飘逸的长发无故撒落了几丝,姑娘身后的一堵砖墙平白多了一道淡淡的划痕。

黑狗子死的那天,正是颜鸣第三次死去的那天。

那天,颜鸣似乎做了个梦。

说“似乎”,是因为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在梦里,模模糊糊间,颜鸣行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来来往往的面孔中他看到了黑狗子。

他看到黑狗子的时候,黑狗子正拿着镊子,镊子尖上正夹着一位大爷衣袋里的钱包。

像所有的村民一样,对于黑狗子其人,颜鸣是深恶痛绝的。对于这样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偷蒙拐骗的混蛋,当有机会收拾他时,任何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平日里听到他的恶行,顶多咒骂几句,而此时亲眼看见,少年嫉恶如仇心性渐起,他不想让黑狗子得逞。

何况那个大爷穿的那么朴素,面容饱经风霜,大爷的钱来的肯定很不容易。

颜鸣准备动手,可黑狗子长的五大三粗,蛮横不已,而自己却是瘦弱不堪,动手怎会有胜算。

颜鸣想着自己手上要是有把刀,一定抢上去先出其不意捅黑狗子一刀让他丧失还手之力再说。

但他手中没有刀,他只是想到要捅黑狗子一刀时脑海里闪现了一把刀。

一把飞刀!

小李飞刀的飞,小李飞刀的刀!

他没有看过电视里的小李飞刀是什么模样,但《多情剑客无情剑》这本书他已经看了不下十遍。

没有人见过那把刀,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古龙如是说。

所以颜鸣不止一次在自己心中勾勒着小李飞刀的模样,打造着一柄属于自己的小李飞刀。

他甚至还在纸上画过许多草图。

但很明显他在这方面并没有多少天赋,最终辛辛苦苦勾勒出来小李飞刀也只不过是一柄缩小十倍的大砍刀,而这大砍刀的模样还是来自抗战片中八路军手中的家伙。

现在颜鸣脑海中就闪现出这样一柄缩小版大砍刀的小李飞刀。

他的大脑似乎有一道金光闪过,然后他便看见了一把刀。

一把缩小版大砍刀的小李飞刀破脑而出,凭空而立,悬浮前方。

他看得并不真切,或者说是那把飞刀显得并不真切。好像空气中什么都没有,但他却明明就看到那样一把刀,悬浮当前,若隐若现。

那刀,是透明的,无形物质的,就像是空气收紧凝聚成的一般,仿佛随时都可消散。

此时,黑狗子已经拿着镊子,夹着大爷的钱包慢慢缩回手。

颜鸣心中一动,狠狠地盯向黑狗子的前胸,他心中一刀捅死黑狗子的念头便又强了几分。

“嗤——”

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空气,颜鸣目光一转,发现那把仿佛空气凝结而成的小刀竟已经倏忽而逝,激起道道荡漾的空气,像轻快的游鱼,随即狠狠地插进了黑狗子的心脏。

惨叫响起,那气刀竟气势不减,自黑狗子后背穿出,割破了一位大伯的一片衣襟,斩断了一个姑娘的几丝头发,然后撞在姑娘身后的那堵墙上,方才停留消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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