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察觉到我的不适，将身体移开，我正要说话，却感觉到了脸上的一滴湿意，抬头，只见冷耀阳满目晶莹，一颗滚圆的泪珠正顺着眼角几欲滑落，睫毛轻眨，又落了下来，仍是滴在了我的脸上，顺着我的面颊慢慢向下流淌，滑至唇边，舌尖轻触，一丝咸淡的苦涩从味蕾逐渐向我的心底深处扩展，蔓延。
有些愕然，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冷耀阳的眼泪，并且，是因为我！
伸出手来，手指轻抚过他的双眼，拂去了眼眶里正闪闪欲滴的泪珠，指尖湿润的冰凉，让我清冷的心却隐隐暖热起来。
不想说太多的什么，更不想问眼前的他究竟是为何，心中已是一片了然，微微绽出一抹浅笑，语气依旧清淡：“照过镜子么？脸好脏，怎么不弄干净呢？至少让我醒来能看见一张清爽又好看的脸。”说着我用手指轻轻抹拭着在他脸上的几道乌黑的脏印痕迹。
“少爷抱着你一回来就没出过房间了，一直守在你床边到刚才你醒来。”王妈站在一旁解释道。
冷耀阳咧着嘴笑了笑，许是太久没有喝水，他的唇已经干裂的开了口，一笑牵动起来，唇上便流出了几道清晰地血痕。
“你浑身是伤，怎么还不先清理伤口呢？身上的淤血都凝固了，你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快点让王妈帮你处理一下吧，久了就不好弄干净了！”我轻叹着，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然后转头示意王妈帮忙给冷耀阳清理创伤。
冷耀阳不仅没动，居然还坐了下来，大概也是趴在床边太久不舒服吧，他重新换了个姿势，将腿伸长的靠着床背斜躺在了我的旁边，“没关系，只要你醒过来，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是无所谓这样的！比这更糟糕的外形我也不介意了！”冷耀阳抚着我凌乱的发丝，居然笑着开起了玩笑。
“少爷，小瞳小姐说的是，咱们先把伤口清理下，这样也好的快些！”王妈拿着医药箱伸手想要帮冷耀阳处理上药。
冷耀阳半躺着不动，懒洋洋道：“王妈，你先下去吧，等下我自己来就好了！”
王妈无奈地看看我，见我对她笑着点了点头，王妈叹了口气将药箱放下往外走，正到门边时又转过身来，叮嘱道：“小姐，我给你煲了鸡汤，已经煮了很久，别忘了趁热喝！”说完便带上门下楼去了。
我知道冷耀阳支开了王妈是想跟我说什么，在他刚动了动嘴还没出声，我就先开了口：“什么都别说，先把你的伤弄好，药箱给我递过来！”冷耀阳看了看我，还是依言闭紧了嘴。
我实在不能眼看着他的嘴角继续干裂的往外冒着血丝，脸上还肿胀着乌黑的青紫，而我做不到对他的不管不顾，这应该就如同他对我一样的心情吧。
我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估计是躺的太久缘故，让人感觉有些不太灵活，其实我清楚自己的状况应该是比冷耀阳要好很多的，至少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皮肉之苦，我猜测着他身上的伤痕应该是比脸上还要更多的吧！
“快点！拿药箱给我！”冷耀阳没有动弹，我轻推了他一把催促道。
冷耀阳看我态度坚决，还是妥协的伸出长臂将王妈放在另一边梳妆台上的药箱拎了过来，放在我旁边的床铺上。
“小瞳……”冷耀阳看了我一眼，又忍不住地突然开口。
“闭上嘴巴，这样我怎么给你上药？”有意打断了他的话，手上的药棉在他的嘴角边缘轻柔地涂抹着。
冷耀阳果真又乖乖地合上了嘴，任我开始在他脸上的伤处擦拭，偶尔碰触的痛楚让他龇牙咧嘴地咝咝吸着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感觉到他的向后躲闪，我一边擦药一边瞥了他一眼。
“我又没有说疼！”居然还跟我嘴硬。
看他如此孩子气，我不禁莞尔，轻笑道：“那干吗身子往后闪？什么时候开始跟我保持这么大的距离了？”我用目光指向自己已经完全伸展的手臂，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冷耀阳的不断后退下已经拉开了一臂之遥。
“你躲这么远我怎么够得到你？”我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他面前挪近了距离。
“别退了，后面已经靠墙了，不过你可以借此机会吸取经验，以后将床垫摆到屋子中间去，你想怎样躲都够宽敞了！”我笑着打趣。
冷耀阳突然沉默地看着我，目光深邃，却又如火炙热，看的我有些不自然地面红起来，手指略用力将药棉按在了他脸上的患处，“干什么？这样看我？”
痛得他咝咝的抽了两口气，眼神却依旧炽烈道：“知道么？你现在对我笑的越来越多了，好像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疏远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中继续忙着。
冷耀阳接着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一开始在丽江对我埋下的那颗怨恨种子正在渐渐枯萎呢？”
我的手一顿，在半空停了下来，脸上虽然没有情绪，可自己心里已经不似方才那样平静了，冷耀阳的话在我心里也激起了疑问，是这样的么？我已经没有最初那样对他愤怒和怨恨了吗？
冷耀阳痴痴地看着我的突然静默。
“我不知道。”好像现在能回答的也只有这几个字了，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