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芷扶着饮过醒酒汤后,元梅方觉得好些,只觉一阵睡意涌上,心头不适。众人见此,也只笑起来,便要回去。不多时,便回到茶坊,元梅歇下了。待到夜里,便感受到有人呼唤。
元梅扶额起,面目迷离,又起身,拿起镜子摇晃。鸾镜方现了身,望着元梅一脸的笑意,端来水,叫元梅净了面。元梅又施法快速换了一身衣服,才带着鸾镜前去。路上仍是湿淋淋,寒气扑面,元梅的绿裙曳在黑暗中,身后跟随着鸾镜,鸾镜持灯笼,面目无波。
但见一处路边小亭中挑着灯笼,在风中摇曳,之中坐着一身挺括红色服饰的判官,面目凛然。元梅方缓缓走过去,福福身,笑着坐下。又以衣袖掩唇而笑,“判官深夜可是有事?”
“唔,是有事才唤你来,你可知今夜城中死了多少女子。”
“判官说的可是梦魇之怪的事?”元梅抬眼,敛去笑意。
判官淡淡看元梅一眼,心中了然妖怪的无情,语意冷上几分,说道,“你便是知道此事的了,我去看过,是精怪所为。冥王大怒,将此事交给我,我也是有些事务缠身,且那精怪狡猾,时日上我无多功夫。这事便交由你,但求快些,莫要拖延。”
元梅点头,“我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判官且放心,我也是会做好此事的。”元梅起身,又福了福身。鸾镜面目上笑笑,在烛光映照下,面庞精致生华。引得判官看上几眼,说了,“你这小童倒是与众不同。”
又递给元梅一物事,便是一个漆黑发亮的小盒,刷了清漆,面上印了暗花。“你捉住那精怪,闭于此处,我也是有个好交代对冥王。”判官说罢,便转身消失不见。
元梅转身唤了鸾镜,鸾镜深深看元梅一眼,挑灯随元梅离去,二人缓缓行走在黑夜的迷雾中,消失不见。
翌日,茶坊中,众人议论纷纷,谈起城中多少女子一夜中陷入昏迷的事。元梅笑,那魂魄精气已散,肉体依旧存在,便知是冥府施了法。元梅只招待了些,便要出门,一位客人调笑道,“元娘也是可要小心些,瞧这城里多少美女一夜之间昏睡过去,必是妖怪作祟了。元娘还要出门吗?你也是个美人呢。”
元梅面目含笑,眼眸里只是深邃,回答道,“郎君可是好心意,不过是些巧合罢了,官府会管这些事。郎君还是好些吃茶吧。”元梅又替他添上一杯,方才撩起裙摆,提了伞出门。
灰白色的天空,雨淋淋的下着,颇有些凄色。元梅展开杏色的伞,曳着绿裙在街上行走着,仿佛要融进这黯淡无光中去。也似漫长,行走着,鞋面上却无半点泥水,便见得那“云梦”闭了门。元梅的面目无一丝笑意,满目的苍茫,只上前扣了那门,半晌无人来开,元梅便持了伞伫立着。又扣了扣,门却自己开了一个小缝,元梅缓缓推开只容得一人进去的空隙,进去,方有合上,前院不过是普通狭小的格局。待绕过前院,但见飞檐雕柱,建筑明亮,落英芬芳,有身穿华衣的仆从穿行其间。
一时间觉得与宫殿相比无二,倒似人间极乐。又听得建筑内有丝竹阵阵,元梅绕着廊间行走,依旧撑着伞,那伞即使在廊间的遮掩下也一点点润湿。待到穿过这一片华丽的建筑,便见得一处柴扉小院,与前面之景格格不入,在此处,却显得遗世独立。此处清净,但却无前路可走,只得穿过这小院。
元梅推开柴扉小门,院中摆放些农家物事,有两小童嬉笑玩耍,似追打似得,不一会到了元梅面前。一个小女童一把抓住元梅的裙子,攀住欢喜的抬头,另一小童仿佛羞涩不敢前进,只绞着手指,忽闪一双大眼睛打量元梅。听见那女童稚气的声音,“姐姐,姐姐,你打哪儿来?”
元梅低头对她笑着,并不言语,只一下一下掰开她紧握的手指,那女童并不松手。元梅面目倒是十分耐心,只是看见指尖逐渐有淡绿色青光,那女童触到元梅肌肤,便仿佛烫手一般的缩回手了。
元梅便抬起头,径直走进那房子,那房子却忽然消失而扭曲,景物也再次变幻。便见得一英俊男子,持笛子吹着,声喷霜竹。男子一身蓝袍坐在榻上,五官如玉,双目如同摄魂,音色也是缠绕。
元梅收了伞,冷冷的看着他,男子便收了笛子,站起来,做了一个辑。方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元梅,“客人远道而来,可是有事要找我?”语意无甚感情。
元梅接过,茶仍是暖的,元梅并不饮,只用指尖磨砂着茶杯,感觉甚是温润。男子端起另一杯茶,饮尽,又笑着说道,“毋需担心,茶水清净的很。”
元梅凝视茶水,并不饮,男子因此拿过那茶杯,放下。轻摇摇头,笑着,走在前头,元梅因此跟随着,移步换景,便是一处树林,中间果树缤纷,都是花瓣纷飞的季节。中间一着了蓝色交领襦裙的女子在认真抚琴,琴声干涩难听,那女子还未及笄,看起来透着稚嫩。男子走过去,那女子也是十分欢喜的停下,抬起一脸的喜悦,唤道,“梦郎,梦郎,这琴我弹不好,便是不弹也罢。”
男子笑的几分宠溺,包容着小孩子一般的神情,元梅眼里的冷意却有微不可见的松动,男子又抚了抚女子的头,说道,“勿要偷懒,这位姐姐来教你,她的琴可是弹得极好。”
元梅眸子里瞬间凛然,面上露出笑来,女子只一缩,“这位姐姐不喜欢我,梦郎,你看,她的笑多么假呀!”
元梅眼中露出讶异,有些许晃然。看着女子稚嫩的脸蛋,露出些许忆惘之色,又自若的笑着,说道,“你这琴弹得不好,十分难听。”
那女子十分不服气,挑衅的看几眼元梅,便坐在琴前,深吸一口气,十分认真地弹奏起来。琴声飘荡,干涩难听,还有几处把握不好,尖锐极了。女子脸上渐渐显出颓色,梦郎依旧似鼓励似包容的看着女子,合着温柔的笑,无半分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