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淳扯动一下嘴角。
若不趁着那草药还在发挥药力的时候说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凶手易容进来，我……被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想针对仙盟，你们……一定要……警。”
说到此处，却忽然被骤然响起的尖叫声打断。
除了给霍淳输入灵力的那人，众人都下意识地回了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手上武器纷纷出鞘，摆成了起手式。
霍淳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婉玉从地上坐起来，漫不经心地取出手帕拂去了脸上的尘土。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还会活着？你是不是想问这个？”
霍淳心念急转，猛喝道：“莫婉玉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莫婉玉！你是谁？”
“我就是我。”莫婉玉冷道，“你到现在还想害我吗！现在倒是中气十足了？”
情况急转，众人一时看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块空地，几名修士分别守在她们左右，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心情激荡之下，话语流利的情况也是有的！倒是你，死了的人怎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说话的却不是霍淳，而是为他吊命的那位。
莫婉玉并不接话，依旧紧盯着霍淳。“你跟我说抱歉，我听到了。”
霍淳竭力做出质询的神色，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丝不自然。
“我以为你是有良心的。”莫婉玉望向他的双眼，霍淳再度躲开，“结果你只是说说吗？看着我，若是心中坦荡，为什么不敢与我对视？！”
霍淳明知道一直躲闪着不和莫婉玉对视一定会招惹人怀疑，可他却实在无法面对莫婉玉。勉强抬起头和她目光相交之后，只觉得心中的愧疚尴尬等等情绪浪涌一般奔腾不歇。
他这番神态，旁人隐隐也明白了谁说的是真话。只是相处多年，便是心中雪亮，也只当眼睛被猪油糊了一层。
“你自己也知道这事情是不应该做的吧。你一心要为了方前辈扫除障碍，然而你用这等手段得来的结果，方前辈真的愿意接受吗？”
霍淳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他用力摇了摇头，否认道：“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我……可以发心魔誓。”
他想要站起来，却觉得眼前发黑发花，知道药草的药效已经快要过了，他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为他医治的那名修士连忙扶住他，神情严肃，也不再骂了，一心为他灌注着灵气。然而他此时已经快力竭，也快要撑不住了。
莫婉玉观他情形，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摸出一瓶普通的养气丹，交给身边的一名仙盟之人，“劳烦把这丹药交给那名修士，好让霍淳有力气和我对质，我本人不敢过去。”
此时给他们送药，怎么看也看不出是好心。
那修士验过药，面色复杂地过去了，霍淳脸色更加不好，力竭的那名医修比霍淳的脸色还要难看，他瞪了莫婉玉一眼，最终却还是接下了药瓶。
莫婉玉自己也摸出一颗丹药服下，脸色好看许多。“你可以发心魔誓，我也可以。而且我必然比你活的久些，不会刚发了誓就要奔赴黄泉，誓言也要可靠地多。怎么样？你还要起誓吗？”
霍淳握了握拳，咳出一口血。他暗算莫婉玉时何曾想到会变成如此局面，这女孩子看着温柔柔弱的很，此时质问起他来，那锋芒锐气却不逊刀锋箭谪。
那医修忽然开了口，“老子相信他没有说谎，可以为他起誓。”
一院子的人都诧异地看向那名医修，霍淳虽不曾承认，可明眼人都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莫婉玉第一次见识这等人，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为了给一个人的话增加一点微弱的可信度，竟然愿意将前途性命都搭进去。她苦笑道：“若我现在不是站在你们的对立面，说不准还会赞你一句义薄云天。”
尽管这举动有些‘蠢’，可实在是‘蠢’得难得。
医修的手被拉住，霍淳苦笑了一声，虚弱的语调似乎快要消散，“你又不信，发哪门子的心魔誓？”
霍淳转头看向莫婉玉，脸色灰败，干裂开的嘴唇张张合合，像是离了水的鱼。犹豫了半晌，他终于打好了腹稿，“你现在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想来早有防备，你早就猜到我会下手？”
那医修已经在怒吼了，一连串的话砸在霍淳身上。
莫婉玉安静地看着，等那医修闹够了，才不急不缓地道：“我的对敌经验不及你，是真的没有想到你还会在后面偷袭。不过我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在这方面实在薄弱的很，早早做了些预防的措施。”
“我倒下之后，原本想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没想到，你竟然会对自己下手。”莫婉玉看着霍淳身上那两个可怖的伤口，一时沉默下去。
霍淳强忍着晕眩感，开口时又咳出血来，“我原本想，把你解决了，又有我拿命换来的可信，一定能把事情压下去的。”
根据莫婉玉的交代，见到灵草园中杀人夺宝之事的只有她一个。穆馨那个弟弟不会蠢到连毁尸灭迹都不懂得，物证定然已经不存在了，只要这唯一的人证也死了，这事就一定会不了了之。
然而只这样做的话，方同的嫌疑太高，给方同造成的负面影响足够毁了他了。
只有他也死了，说成有人意欲陷害方同，才能彻底把水搅浑。到时候不管上面的人信不信这是外人的阴谋诡计，都有理由不让方同不被他那小舅子连累了。
方同一个前途无量的好苗子，有哪个长老会忍心让他被一个糟心亲戚连累的沉寂下去。
“却没想到，我在最重要的一步上出了纰漏。”霍淳直视莫婉玉，“在你身上出了纰漏。”
莫婉玉扯动嘴角，“这纰漏出的极好，不然我哪里还有命在！”
霍淳将涌上喉咙的鲜血咽了回去，惨笑道：“天道昭昭，我终究算不过天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