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阴沉着一张脸,却没有说什么。大夫人正想开口,老太君冷冷一个眼神扫过去,她便悻悻然的闭上了嘴巴。
“好,爹这就去开药方。”三老爷说完,看了老太君一眼。便匆匆进了隔壁的小隔间。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啪!——”忽然,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忽然震惊了众人。
众人的眼光落在老太君那只带着长长护甲,保养得宜的手上,接着,便转移到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的大夫人身上。久久不能言语。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老太君收了手,慢悠悠的道。
“儿媳不知。”大夫人捂着脸跪下来委屈的道。有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掉落下来,湿了她胸前大红色的衣襟。
孙沉香看着这一幕,却有些明了老太君为什么这么做,不由的向老太君投去感觉的眼神。
“我打你,是因为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老太君一字一字道。
大夫人的脸色忽青忽白。
“你不会是忘记了当年的太医院院首田太医是如何说的吗?敬先的病一开始田太医就说活不过半年的,这些年来,要不是敬慈尽心尽力的给他治病,不断的搜寻奇方妙药,敬先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可是田太医早在前年就去世了。”大夫人小声道。话音刚落,老太君的一个茶盅便砸了过来:“合着你以为田太医去世了就没有人能证明当年的事情了是吗?你当我是摆设是吗?”
老太君的确是生气了。
从大夫人进来阴阳怪气的说出那句话开始,她便生气了。这些年来她的这个三儿子为了大儿子的病,吃不好,睡不好,不是刻苦钻研医书,就是出去遍寻天下名医,这些辛苦,老太君都看在眼里,更难能可贵的是,三老爷从来没有在旁人面前表过一次功,他从来都是认为自己做的太少了,对世子总是怀着一颗歉疚的心。
就是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大夫人居然还不领情,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种刀子一般锋利的话来刺痛三老爷的心。老太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众人都沉默不语,大夫人跪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对于老太君的质问,她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认同老太君的看法。是,三老爷是尽心尽力的替她丈夫看了这么多年的病,可是这是他身为大夫应该做的,大夫人不认为自己就应该对三老爷感恩戴德。
尤其是每次世子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三弟呢?他怎么还没有来看我?”大夫人一听到这个心中就难受异常。她是他的妻子,然而却从来也没有从丈夫嘴里听到他这么问过自己,他心中三弟比她这个妻子更为重要,这怎么能不叫她耿耿于怀?二夫人提议换了三老爷另请太医来给世子治病,这何尝又不是她自己内心想了许久的事情?
但是换了老三之后,事情便超出了她的掌控,大夫人万万没有想到二夫人怂恿她,背后竟然有着天大的阴谋。差一点,只差一点,世子就去了,这完全是她的错!幸好老太君英明,这才救了世子一命。
跟二夫人反目成仇了之后,大夫人心中对三房的芥蒂却有增无减,因为三老爷一回来便直接去看望世子,虽然现在给世子看病的是李太医,可是大夫人总是担心老太君会让三老爷接着给世子瞧病。老太君越说三老爷多么不辞辛苦,多么为世子付出,大夫人心中的芥蒂就越深。随之而来的痛苦也越深,而且这种痛苦是连女儿也不能诉说的痛苦。“你回去罢,安心管家,老三这里没你什么事情。”老太君淡淡道。
这便下逐客令了。大夫人心中苦笑,但是却抬头道:“老太君,那儿媳这便回去安排马车人手。”
“安排马车做什么?”老太君疑惑道。
大夫人道:“松哥儿要是查明的确是瘟疫,那便要送出府隔离起来才行。儿媳这是未雨绸缪。”
话音刚落,老太君便怒道:“滚!你现在便给我滚出去!这件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你没有听明白吗?”
大夫人神情变了变,最终所有话语都化作淡淡一个字:“是。”说完,她便在孙蝶香的搀扶下起身给老太君请了个安,然后慢慢朝外走去。
而屋子之内,李氏等人却都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当中反应过来。
斥责,扔茶杯,这些待遇,从来都只有李氏与颜氏享受过,大夫人与二夫人是老太君最为宠爱的儿媳,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然而前不久二夫人才被老太君扔过茶杯,还被禁了足。今日大夫人更是被老太君亲自动手甩了一巴掌!
李氏嫁过来这十几年来,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老太君发过这么大的火。
孙沉香站在李氏身边没有出声,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原本就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短暂的震惊过后,李氏便将一颗心都放在了屋内开着药方的三老爷身上。暗暗祈祷他一定要将松哥儿的病给治好了。
不多时,三老爷孙敬慈便从小隔间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药方,叫了他身边最得力的小厮赶紧出去抓药。对于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
三老爷眼睛扫视一圈,见大夫人母女已经走了,还当她们是不想再见到他的缘故。他心中苦笑,对于大夫人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他始终都不解。
“这药吃下去,什么时候见效?”老太君淡淡问。
三老爷不假思索道:“这药分三次灌下去,今夜睡上一觉,明早一定见分晓。”
老太君点点头,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就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
三老爷应了一声是,李氏在旁边听着,喜极而泣。
林嬷嬷走过去搀扶着老太君的胳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乌压压的跟在老太君身后出了院子,朝着春晖院走去。
见没有什么外人在场,李氏当下便失声痛哭了起来。她的心从高高悬起到如今的彻底放下,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那份焦心,那份痛苦,让她不顾一切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