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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仓促生变

青石子寨有族人唤作高明者,年三十二岁,素来喜爱木艺,经常制作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自刘三造出辕犁之后,便时常来到其家中竹舍询问一些木、金器具之事。待刘三从瓮里徐工府上带回一把叫做“锯”的器具,高明大叹新奇,并在刘三的授意下亲自为“锯”装上木制把手,从此族中砍木柴者多用此物。十余日前,刘三曾经与高明在一处谋划数日,设计下两种叫做“播种木马”和“龙骨水车”的器具。到了六月庚戌日,两件木马、龙车先后制造成功,并在数十名族人的帮助下将一架两丈高低的龙骨水车安装在静湖之侧,一条折叠起来有数十丈长短的龙骨水槽在打开之后一段一段地竖起木桩将之固定栓好,蜿蜒地延伸到田地中央,一只龙头并可以随意调整方位调转方向,由此便可以为山谷寨中几十亩小田全部完成引水灌溉,几乎可以日夜不歇。

此后,高明愈发地钻研起木艺,也更加亲近刘三,竟也随着族人“三哥”“三哥”地叫了起来。刘三也开始倚重高明,将其人唤作“小高”。

甲寅日,刘三遣人用五驾马匹从徐府驮回一批几日前定制的铁具铜器,总计五个大小丈余见方用粗麻编织而成的布袋,几乎装满了大约上百斤的金属器具,一股脑地全部收进了张家马房,由夏侯婴统一看管着。

随着刘三的到来,一度使得青石子寨的农耕、播种并灌溉技术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机械化式的发展,所以男子族人于田间的劳作强度也随之大大地降低了,反观族中的妇人女子反而较男子辛劳日甚。在这炎热的夏日,男子的力气无从宣泄,便衍生出一种灼人的火气尽数地于晚间倾泻到家中的妇人身上。山中农庄,入夜便黑作一片,若处身寨中巷陌,便会时常闻到阵阵男女**的声音从两边的竹木房舍传出。

因为木氏怀了身孕,刘三便丢掉房事,收敛忍耐起来,但仍然自我感觉到了一股心火在胸中缓缓地燃烧升起。在这样一种异样的环境中,就连比邻着的年满甲子之数的黄仲甫翁婆也都忍耐不住行动了起来。不过其中的过程似乎并不怎么顺利,因为刘三与木氏在半夜中忽听得黄家婆子大叫了一声,从此就没了动静。因为考虑到有诸多不便处,刘三并未前往查探,随后因在第二日清晨早早地看到了黄公二老治炊忙碌的身影,也便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刘三担心青石子寨族人的子嗣后代繁衍事件会很快达到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高峰,便与谭公一起召集起了年轻男子族人三十人众由张家马房尽数将五只巨大的麻袋搬了出来,将其打开之后,只见大大小小的锤、凿、錾、锹头在叮叮当当声中兀自散落了一地,谭公与族人都一起看傻了眼。

待族人各自取出一件器具在手之后,刘三率众沿着一条山中小路来到了东侧距离寨子大约百余丈外一处山腰。刘三在一个陡坡之前蹲下身子,三下两下便拔去了覆盖在泥土上的杂草树叶,只见一个大约半人高低的洞口显露了出来,洞内显得极是潮湿黑暗,似乎曾经居住过某种躯体庞大的兽类。

“从今日起,凡我青石子寨男子族人,每日需要到此地凿洞开山做满四个时辰。我仔细查探过,这个洞口附近的泥土较为松软,岩石质地并非十分坚硬,又此地距离山外出口颇为相近,所以选择这一条线路最有可能早日贯通与山外的通道。为了……青石子寨的将来与前途,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早作打算。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位叫做愚公的老人,一家子七八口人世世代代生活在两座叫做王屋与太行的大山之中,出行谋生极其不便,于是愚公便召集妻子儿女一起商议筹划起开山造路的大计,当地有个智叟嘲笑他未知何日才能打通通向山外的通道,但是愚公却信誓旦旦地称自己的族人总有能够移山造出道路的一天,因为山不会再行增高,自己的子孙却可以无限地延续繁衍下去。我们在此效仿古人,人数壮大,器具齐全,征服此山定然事半功倍。”

“说得好!支持刘公,效法古人,移山造路,从此咱们族人上下一心,开创不世奇功。”

“好!”

“好!”

见轻易地说通了谭公与族人,刘三显得颇为振奋,随即便身先士卒地与族人们一起叮叮当当地动起手来。开山造路,先要开山,才能造路,但说起开山又谈何容易?刘三举起长錾对准洞口上方的岩石,操起铁锤,用力地一次一次捶打起来,不一会,手臂之上便传来一阵阵酸麻的感觉。不过,好在,这么多男人的力气都是满满当当的,无处使用宣泄。唔,那就加油干吧,这可是一条保命拒敌的最后手段呀。

入夜,在泉水湖中畅快地浸泡了一会,浑身充斥酸痛不适的刘三便再度变得神清气爽起来。回到家中竹舍阁楼,木氏为其轻轻地捶打肩膀,揉按着四肢,夫妻二人轻声细语地谈论着一日间的劳作。

“三哥,你又和族人去弄这山中的通道做什么?我们青石子寨祖祖辈辈不是一直生活得很好吗?”

“桑,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说青石子寨只求吃饱穿暖,保持目前的现状也就够了,但即便是族人未曾想过要过上富足盈余的生活,我刘三可不肯甘于这样寂寞暗淡和穷困潦倒啊。况且,万一再次发生上一次那种碰到急病无处投医的情况,可就太危险了,人生只能一次,生命是何等宝贵,你我不去自己想法子珍惜加以保障,难道事到临头,却要等着上天来眷顾吗?世人无论贫穷显贵,遇到困难总喜欢设坛拜祭上苍,但他们都没有想过,天神真得有那么灵验,这样容易受到感召?天神也有忙的时候呀,因为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时每刻,都会有人祭拜天神,想要偿还心愿的。眼下,这一处齐东的安逸之地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三哥,你是说这里将要经历一场大变?”

“是的,而且绝对不止一场。齐东这一片肥沃之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呀。”

“三哥,秦国要打过来了,是吗?听说秦军都是虎狼之师,比此前的燕、赵五国联军还要凶猛,残忍,狠毒,我好怕……”

“桑,你是我刘三的女人,我一定会用尽全力保护你的周全,所以说,我才会召集族人紧锣密鼓地想要打通这一条山中通道呢。任谁想要轻易地攻取捉拿我刘三,都是绝难办到之事。俗话说狡兔三窟,人们就不容易辩寻它的踪迹了,何况我刘三未必只会筑建三窟,说不定还会建造一些四窟、五窟什么的。”

“三哥,我一辈子都跟着你,你跑到那个窟,我就跟到哪个窟。”

“桑,你不用跟着我到处跑,我会将青石子寨建造得像铜墙铁壁一般……不,是如同海市蜃楼一样。”

六月丁巳日辰时左右,正当刘三与族人在东山响声不绝地凿山开洞的时候,守在出山下山道中负责接应消息的几名族人将一个消息传递了上来,刘三便立刻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寨子家中,稍稍收拾了一回,只带了夏侯婴一个人就此下山了。

琅琊邑的锻铁铺子“金铁流芳”被人给封了!胡贲、灌婴、胡奋连同着石万军、郭豆、石千斤一起躲在锻铁铺子,寸步不敢越出店外。

谁封的?

琅琊七贤与大力士塔罗!

没有人知道双方为什么会起了冲突,但大力士塔罗骤一出手就连杀了四五个人,这个消息几乎震动了整条长街。后来还是士吏曾长亭大人门下的卒吏荆小七抽得空闲马不停蹄地奔到徐公府上将消息传了出来。虽然这西贡里长街这一间锻铁铺子“金铁流芳”跟徐府没有半分关系,但是徐公还是很仁义地遣人将消息通知到了青石子寨。

一听说大力士塔罗一出手便轰杀了四五个人,刘三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三家铺子总共也就五六个人,塔罗仅一次出手就轰杀了四五人,那么自己人岂非全军覆没了?想到这里,刘三不自禁地感觉到一阵阵恶寒从心底慢慢升起。

刘三与夏侯婴二人一路下到琅琊山脚,从族人谭子旺手中牵过了准备下的马匹,飞也似地赶到了琅琊邑。在西贡里长街,两个人早早地下了马,快走几步,远远地就看到了大力士塔罗像一座小山般伫立在锻铁铺子门外一动不动,周围围满了许多观看热闹的路人。

此时,锻铁铺子“金铁流芳”早已严严实实地封住了门,从外面看不到任何情况。两个人蹑手蹑脚地绕过狗肉铺子“溢香十里”,来到绸缎铺子“衣冠满城”。夏侯婴上去咚咚地敲了门,过了一会,铺子的门吱吱地移开了数寸,是灌婴!

大力士塔罗听到动静,“嘿”地大喝一声便踏步如飞地奔将了过来。

刘三拉着夏侯婴快步疾退数步,朝门内的灌婴递过一个眼神,灌婴便飞快地关上了铺门。

“嘿嘿,三家铺子,谁也别想出来,除非我的主人沧海君传下命令,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俺也不管!”

大力士塔罗阴森地瞥了刘三、夏侯婴一眼,随即又返回到了锻铁铺子门前,仍与先前一模一样,铁塔一般地守住店铺出口。

刘三、夏侯婴牵了马匹,沿着长街再次返回到了邑中心。刘三紧闭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便向夏侯婴招呼一声,飞快地打马向瓮里奔驰而去。一会儿功夫,两个人两匹马就来到了徐公府邸门前。

刘三敲了门,向徐家的仆人报了姓名,家仆便引着二人来到了主院待客厅。见到刘三二人进府,徐公由一张高几上笑呵呵地站着迎了出来。

“徐公,事急从权,刘三等来得冒昧了。”

“无妨,无妨。未知刘三先生此来,有什么是徐某可以帮得上的?”

“徐公不必客气,我想见一见鲁仲连先生,想请徐公代为引荐引荐。”

“哦?刘三先生欲寻鲁翁仲连,想必便是为了长街上的三间铺子被封一事吧?鲁翁无论是在国都临淄,还是在琅琊县邑,都认识不少卿大夫和士人,你此来是找对人了。这样吧,我写一个手札给你,救人如救火,你这就拿了去吧。”

“有劳徐公,刘三感激不尽。”

二人在厅中候立片刻,只见徐公来去匆匆,拿了一片竹简递将过来,刘三展开看时,只见上面弯弯曲曲写了几个大字:速速相助营救!

刘三得到了想要的引荐信物,随即便问明了鲁仲连府上所在的位置,匆匆地与夏侯婴并肩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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