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还对这个阴柔的阴司感激涕零,痊愈之后第三天在牛叔叔的带领下见到了我的恩人。我上前抱着人家的胳膊就是一顿歇斯底里的嚎哭,“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阴司的助理切了一声,“哭得跟要以身相许似的。”
“……”
屏蔽掉助理,我又拉拉阴司的衣袖,软声软气地问:“请问大人我要怎么出去呀,我走来走去,也没发现有什么门是直通……那个人间的呀。”
“噗嗤”,又是那个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讨厌助理,“出去?你还不知道你现在是半鬼吧?地府本来就是拘鬼的地方,有进无出的。”
What?!半鬼?!
“什么叫半鬼?是不是还有还阳的可能?”
难怪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原来不是病瘦的,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变轻的啊。啊不对,我现在是两只脚都踩在鬼门关的门里了。
阴司瞪了助理两眼,刚刚还很嚣张的他立马不做声了。
阴司掠过性的瞥了我一眼,接下来他的一句话为我在地府为奴为仆奠定了基础,他淡淡地说:“还阳?行啊,你给我打工,我看你表现,表现得好了,我就给你还阳。至于表现的差了么,那我就让你成为一个完全的鬼。”
才捡回一条命我怎么会不珍惜,可怜巴巴地冲着他点头答应了。
干杂工?好来,不怕苦来不怕累,挽起袖子就是一个字:干。战战兢兢做了四五个月的苦力,我结识了众多小鬼,其中以一二层的小鬼居多,大家都是一类人,做相同的事情,吃相同的苦。
但是很快,我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了厌倦,身在曹营心在汉,无时无刻我不思念着原来喧闹繁华的世界。如果完全失忆,什么都不记得,或许会好于选择性失忆。不是说,记忆是痛苦的根源么,有过往才会对现在放不下。
小鬼们不同,在地府呆了有上百年的岁月,再深刻的想念,再执着的情感,在岁月无情的冲刷下,都逃不开淡忘的命运。
他们的乐趣是下班了去底层下下棋,吃吃阴果,买几样新鲜物品……
我不爱下棋,我不吃阴果,我没有闲钱买东西,我没有可以深交的朋友。
我的思念、我的烦闷无法诉说,也得不到回应。这一切都将我推到一个临界点,表现的好不好还是由别人说了算,我要自己去争取还阳的机会!
于是在半年前,我腆着脸去找阴司,希望他帮忙找回丢失的生魂和两魄,阴司贵为冥帝,统领冥界掌管阴间,每个人的魂魄都有各自的标记,以阴司的地位本事,多则一个月,少则几天就能找回。
想进阴司大殿,比我想象的还要难,先是向他的助理预约,光排队我就排了四天,第五天好不容易快轮到我的时候,替我顶班的鬼差二凌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提了回去,他罢工了,说是今天有神女来,要我去打扫房间。
煮熟的鸭子飞了,我很生气,“四天你都做下来了,你没看到排我前面就俩人吗?哎呀,我这暴躁脾气。你给我站住!”
二凌边跑边回头刺激我,“怎么着怎么着,我是鬼你是人,你打不到我的。费这个力气还是去打扫吧。”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盛怒之下必有冲动,可不,光顾着报复二凌,追着他尾巴跑,没看见迎面而来的神女,二凌倒是闪得快,可我来不及刹车一股脑撞了上去。“嘭——。”眼看着水晶玻璃制成的高脚果盘掉落忘川河中。
“啊!”我大声惊呼,“二凌,我都说了现在是工作时间,非要拉着我看什么客人,现在闯祸了吧。”
二凌语塞,“我……明明是你。”
“我什么你,要不是你拉着我跑,会出这个事吗!还不快来向神女道歉。”我走近神女,“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神女身穿一身淡蓝色的齐腰襦裙,头上璀璨的步摇映着她涨红的小脸愈发可爱,她神色慌张,更多的是指责,“那盘中装的可是我巫山神女特地赠送给冥帝的瑶草果。”
瑶草果什么东西,很贵吗?我看向二凌,二凌也摇头表示不知道。
神女解释说:“瑶草果百年一结果,今年正好结果。再过几日就是立春,巫山神女感念冥帝辛劳,命我携带百颗瑶草果作为礼物赠予冥帝。”
我算是听出来了,这一百颗瑶草果颗颗都是巫山神女的心意,而我,几秒钟前,无情地摧毁了那份心意。心意到了地府却没有传达到阴司手上,神女顶多是可惜,可是阴司却会追究,保不齐还是我的罪过。
我摸着僵硬的脖子,问二凌,“这颗脑袋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二凌迅速摇头,“我只知道再不走我的脑袋要被你坑没了。”说完,二凌飞走了。别啊,哥们,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神女问我,“你就是冥帝带回来的人吗?”
我纠正道:“是救,我就是冥帝救回来的人。”
神女眼珠子一转就不脸红了,“那便不用担心了。神女说的不错,缘分未到。”
“那个,女神,那些瑶草果已经掉进了忘川河,再捡回来是不可能了,您打算怎么办呢?”
神女微微一笑,“不是我打算怎么办,是你打算怎么办。”
说完,在小差的陪同下离去,看方向,是去找阴司了,我喉咙一紧,完了,打报告去了。
走在最后面的小差,冲我眨眨眼,“嘿,你死定了。”
不一会儿,鬼差把我押进了阴司大殿。我怎么都没猜到会以这种方式去见阴司。心里不是没有害怕,得想个办法才行呀。
踏进大殿的正门,环顾四周,禁不住目瞪口呆,那是怎样豪华气派的宫殿啊,光是门内的彩色琉璃九龙壁就已经让我大开眼界,栩栩如生的九条龙宛如雷雨过后便要腾云而去。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走过一条又一条雕刻精美的长廊,令人眼花缭乱的风景还来不及品味,便看见了在一个靠近池塘的亭台楼阁之上,站着许久未见的阴司。
望着高高站立的阴司,我突然生出许多畏惧,仿佛用夏日可畏形容他并不为过。他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头也不抬,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阴大人。对不起,小的早上……”
我想效仿廉颇负荆请罪,话还没说完,阴司打断了我,“几颗果子而已,不必废话了。你还阳的心愿未了,我知道你急着找我。今天我就断了你的念想,告诉你,我没空。你也不值得我花力气做任何事了。杨意澄——”他抬起头,眼光射来一道寒冰,“你的贵人姓苏,不姓阴。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