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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五年前,卫勋风十岁,君采凡三岁。

卫府后院的石椅上,两个妇人正在闲聊,三岁大的漂亮女娃娃在一旁摇摇摆摆地学步,粉嫩小嘴里咕哝着没有人懂的童言稚语。

她依然说得很开心,只是两个大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真想不到咱们一块长大,命运却差这么多。”说话者,是卫家大太太唐水意,一脸无精打采。“你是君爷的唯一妻室,我却只在卫爷心中占了一半不到的地位。当元配有什么用?你瞧后头那房多强势!一天到晚老爷、老爷地巴个不停,就连儿子也争气,硬是把卫家的长子嫡孙、我儿子卫勋风挤到天边去。”

对于她酸溜溜的抱怨,君家夫人李若男只是以低头喝茶掩饰翻白眼的冲动。

一个时辰,她整整听她抱怨了一个时辰!

她和唐水意是儿提时代的好朋友,住在同一条街上,她是武馆的女儿,唐水意的爹娘则以卖豆腐脑营生。

两人年纪相当,也差不多同时出阁;虽然都嫁入官宦之家,但往后的命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唐水意显然是个满腹牢骚的失宠元配。

她是觉得,一个人的命运取决于个性,唐水意自幼便软怯怯,敢有不满,却不敢大声说出来。从来不出面争取自己权益的人,又怎能怪别人总是吃定她?

她试过对她宣扬“为自己而战”的理念,唐水意只当马耳东风地处理掉了。

“大概是两家的营生有差吧,你家开武馆,靠拳头说话,所以你脾气硬;我家卖豆腐,天生软绵绵,随人啃上头来,这是天性,改不了的!”

听完她的推拖之词,李若男差点气得冒烟!

老实说,要不是惦着情谊,让她宁可忍受抱怨也不愿抛弃手帕交,她早就不来串门子了。

啧,知不知道到卫府来多委屈?0英明伟大”的卫老爷只准她从后门出入耶!

“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卫勋风!”唐水意的抱怨一发不可收拾。“任二房的儿子骑在他头上,也不懂得亲近他爹、求取表现,一有闲工夫就往树上钻,讲也讲不听。看我将来还得指望他呢,真是作梦!”

“我偏偏就喜欢他这种看淡名利的个性!”李若男一听到她的批评,立刻反驳。

卫勋风哪里不争气了?他从来不会见高拜、见低踩,对谁都是一样客气有礼的态度,除非被人欺上头来才予以反击。如此性格,怎能叫做不争气?

“卫家人势利眼又讨人厌,你要你儿子学他们那样,以后也开后门‘放’我进来找你聊天?”她大声地说着,已经很难再忍受她抱怨的恶习。“尽管要你儿子去学他爹吧!学个狗眼看人低!”

就在这时,偶尔跑进后院里追逐的卫府二少爷卫函禧和他的伴读,互相使了个眼色,揪起了摇晃乱走的女娃娃。

“你们做什么?”李若男瞪着酷似卫老爷的卫函禧,一脸气怒。“放她下来!”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对你们的感觉。”卫函禧仗着有卫老爷的疼爱,将女娃娃高高举起,存心找麻烦。

“住手!”唐水意也慌了,几乎可以想见小采凡被摔得粉碎的情景。“我叫……‘拜托’你住手啊!”事到紧急,她不忘用可怜兮兮的口吻哀告。

“轮得到你来对我罗嗦吗?”擅长欺善怕恶的卫函禧将女娃娃抛给伴读。“喏,给你,我不要闻她的臭奶味儿!”

“我也不要!”伴读有样学样,娃娃马上又被扔过去。

小采凡腾越半空中,没有哇哇大哭,反而瞪大双眼,好像在思索这是什么情况。

“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李若男卷起衣袖,追着卫函禧跑。

就在这时,向来不与手足起争端的卫勋风,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笔直地朝卫函禧走去。

他步履坚定,没有一丝紊乱,神情中透露着超乎年纪的内敛与沉稳。

“干么?你也想玩?”瞄见他,工函禧示威地举起女娃娃。

小采凡正面瞧见他的脸,眉心一皱,打从心里讨厌这个箝着她的家伙。她歪着头,噗噜噗噜地冒出口水泡泡,粉拳准确地敲上他头顶,连小脚儿都顺便踢上他胸口。

反击!

“噢,你打我?”卫函禧一脸错愕。

力道虽然不重,但震撼力绝对不校软软的一拳一腿,已经让在场的人彻底明白:小采凡的个性绝不好惹!

瞧她还难缠地使着连环踢,卫勋风的眸底闪过一线光彩。这娃娃有趣!

“你笑什么笑?”卫函禧恼怒地吼,将她举离自己远一些。

“笑什么你也管不着。”他耸肩,眉间有着好整以暇的笑意。“只是要告诉你,我想玩的,是另一种更好玩的游戏。”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身量突然一矮,长腿旋扫,蹬中了卫函禧膝后。

卫函禧吃了这一记,一个站不稳,手中的女娃娃便被抛飞出去。

“采凡!”李若男大声尖叫,几乎昏厥,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凌空。

一身粉嫩的娃娃掠过半空,只见卫勋风追上去,使着不知打哪学来的盘天梯,足下轻蹬几记,刚好截住女娃娃。

“采凡!”李若男吓得几乎要指天发誓,再也不进这座烂宅子。

尘土轻扬,男孩、女娃安然落地。

“先别急,瞧我亲爱的弟弟跪着给你们致上最高的歉意呢!”卫勋风怀拥着小采凡,一脸嘲弄地看着疼得跪在地上的手足。

“哼,咱们走着瞧!”卫函禧勉强站起来,气得偕同伴读跑开。

卫勋风耸耸肩,露出不以为意的笑容,将威胁当作耳边风。

“啊,哒哒。”女娃娃也伶俐,大难过后,在他怀里笑得很开心。“抱、抱抱。”

有别于对待卫函禧的“暴力”,小采凡对卫勋风展现可爱甜美的笑容。

那属于奶娃儿的格格笑声,像道阳光,洒进了他心里。卫勋风也笑了,一反以往不痛不痒的神情,展现出真心的愉悦,逗她开心。

“来。让我抱她。”李若男飞扑过来,紧紧地揽过女儿。

小采凡不断挣扎,一直朝他比手划脚,不愿意回到母亲的怀抱,拼命闪动灵溜溜的大眼睛,直瞅着卫勋风瞧。

“幸好有勋风。”李若男松了口气。“这小子身手了得,动作也灵活。”

“只差不爱念书,不知道得了功名的厉害。”唐水意忍不住又嘀咕一句。

是吗?

李若男瞧着俐落上树的卫勋风,他双臂枕在脑后,又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

记得有一回,她无意中在树丛间听见他流畅的背书声。卫勋风到底是不爱念书、不爱用念书当作争宠的筹码,抑或是……根本不在乎他爹对他的无聊评价?

“在二房那个马屁精少爷的告状下,我瞧他今晚是少不了一顿训了。”见李若男横过来的白眼,唐水意转了话风。“啊,采凡好伶俐,小小年纪会认人呢!”

一想到小娃儿朝着卫函禧龇牙咧嘴,挥动小拳头的模样,再想到她给卫勋风的甜美笑容,两个女人都笑暖了。

“他们倒是很投缘,”唐水意突发奇想。“不如替他们订下娃娃亲吧!”

“好主意!”李若男瞧卫勋风可瞧得欢喜。

“这事儿不用向你家老爷报备?”

“他呀,满嘴经世济民,真要斗口,哪比得过妇道人家的大嗓门?”君家一向是秀才遇到“妻”,有理说不清,李若男说了就算。“那你作得了主吗?”

话一脱口,唐水意便听愣了。

一时的冲动提议,决定儿子的婚姻大事,她能作主吗?

想到丈夫平时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的态度,她自嘲地笑了笑。

“得了吧!卫府不得宠的大少爷,谁理他娶谁?我不替他合计,难道让他以后打光棍?”她一脸的无奈与认命。“难得你不嫌弃他!”

当然不嫌弃,瞧她的娃娃女儿多喜欢他,到现在一双眼睛还往树上溜去呢!

李若男信誓旦旦地说着:“水意,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看走了眼!”

卫勋风不是池中之物,绝对不是n

时光茬苒,转眼间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若男,快,这边走。”唐水意拉着手帕交从卫府的后门直往前厅闯。

“你做什么?我没空跟你瞎闹着玩。”被她急急找来的李若男,有些不悦。“我家老爷被朝中对头陷害,现在皇上要削官断俸,你不知道我忙着打点吗?”

都怪她那个二楞子丈夫,空有满腹经纶却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上级,现在人家把一堆罪名往他头上栽,躲都躲不掉。

听说皇上正在气头上,她那呆老爷竟还不死心,奏折一本本呈上去,累得她赶紧张罗,趁皇上老儿还没扭下他的头以前,备好家当,离开关京。

“我就是知道你为这事儿焦头烂额,这才赶紧找你来。我要帮你啊!”

“‘帮’我?”李若男眼睛一眯,有不祥的预感。

“今儿我们老爷心情好,你快随我去见他,只要跪地求情,他不会不帮你的。”

“求情?”李若男脚步一顿,没有发觉人已经来到大厅外。“门儿都没有!”

她用力转过身,这时卫家老爷已经出现。“君夫人,今天‘又’想来求什么?”

“搞清楚,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她就讨厌卫家人自视甚高的模样,好像只要跟他们沾上一点边,就是来讨好处。

“若男,你别这样。老爷,她是来求你为君爷说话,你在朝中有势力,请为君爷美言,我求你……不,是若男求你。”唐水意慌张说着,唯恐错失良机。

“凭什么要我帮他?那个二楞子书呆哪配当官?他早就该塌台啦。”

李若男闭了闭双眼,卫爷轻蔑的口气与唐水意不死心的请求,令她心火更炽。

“唐水意,你闭嘴,强出头前先想想你在这府里的实质地位。要争,就替你自己争吧!”她平生最恨求人,唐水意还帮她求了她最不屑的人,虽然是一片好心,但谁规定好心就一定得领情?“我绝不求你!皇上老儿不赏饭吃,我们就回去吃自己。君家总有飞黄腾达的一日,但愿到时卫府别来攀龙附凤!”

卫爷冷冷笑着。“口气这么大,我瞧你个君家还有什么戏唱!”

大厅前争吵得正激烈,卫府后面的草坪上,一坐一卧,两条悠闲的人影。

卫勋风长臂枕于脑后,仰望着白云朵朵的蓝天,阳光温煦地照在他身上。

他的嗅觉思念枝叶清新的味道,触觉也想念抚摸树皮时粗糙的感觉,他喜欢躺卧在大树的干臂上,享受徐徐凉风,听鸟鸣啾啾。

但是,当那个眼神灵动的小女孩站在树下朝他招手,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跃下树,被她拉着跑到草皮上。

“勋风哥哥,”小采凡盘腿坐在他身边,烦恼地倾听远处的咆哮。“娘又在气气了。”

家里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大家都陷入愁云惨雾,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谁都没有闲工夫解释给她听,于是她想到了她的勋风哥哥。

今天早上,一听到娘说要到卫府,她马上爬起床,踩着两板脚丫子,卖力跟来。

“最近你娘常这样?”卫勋风拔了根草,嚼进嘴里。

“娘说爹爹得罪了坏人,不能再当官。”她困惑极了,手指扯着他的衣摆。“勋风哥哥,什么是‘官’?”

“一种无聊的头衔,唬人用的。”他微微一嗤,唇角扬起轻讽的弧度。

“真的很无聊吗?”小采凡拧起眉头。

“当然。”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始终不懂,一个人好好的闲云野鹤不做,为什么偏偏要到庙堂之上去拼个你死我活?这不是无聊,又是什么?

“那爹爹为什么要一直写信向皇上求情?”她不懂“奏折”、“平反”的意思,只能从辞汇中找了相近的字眼代替。

“因为他想不开,不懂自由自在的乐趣。”

小采凡惊呼。“呵,我娘也是这么说耶,她还说我爹爹是个驴脑袋。”

多贴切的形容!卫勋风忍住笑。“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希望爹爹多点时间陪我玩,别老是待在书房写大字,或对着花跟月亮,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小采凡认真抱怨着。“而且每一句都是七个字的喔。”

卫勋风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不知道她爹听到这些话将作何感想,他那一首动人的诗篇,全被不解风情的小采凡贬得一文不值。

“不过,如果坏人真敢来欺负爹爹,采凡就打扁他们。”她舞动小拳头,摆出战斗的姿势,嫩唇儿倔强地噘起。

她,君采凡,天生是个鲜活爽辣的小娇娃!

这两年来,看着她成长,不但个儿抽高了,就连那喜恶分明的个性也逐渐成形,在他的心中,她形象的建立远比其他小毛头来得快。

没有人像她一样,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说讨厌,心口如一得让人激赏也让人叹息,就像她喜欢他,每回到卫府总要他陪伴;她讨厌欺负过她的卫函禧,偷偷地使坏,在他走过时伸出腿儿绊住,非要他摔个四脚朝天不可。

他喜欢她够率真也够直接的个性,最最喜欢的是那大快人心的“仇将仇报”!

“你握拳的方式有点问题。”他坐起身,掰开她的小手手,将拇指拉出来。“揍人的时候,记得别把拇指藏进拳头里,不然会伤了自己的手,像这样。”

他伸出拳头作示范,一身逐渐长进的武功全是向卫府里深藏不露的花匠习来。

她努力学习他的手势,对照的眼神格外认真。“要怎么打坏人才打得痛?”

好问题!他莞尔一笑。

“一拳一拳接着打,要扎实也要快,别给坏人喘息的时间。”黝黑的大手包着白皙的小拳,引领她的动作,一拳推出、一拳缩入,交替不断。

“我会了、我会了!”她高兴地叫着,挣脱他的手。“嘿、嘿,打扁你这个欺负爹爹的坏蛋,嘿、嘿,打扁你这个让娘气气的浑球!”

他重新躺下来,拔根草放嘴里嚼,看看她打拳。

小采凡打得熟练了,索性连脚一起来,但她显然不是手脚并用的材料,几回差点把自己摔个半死,但是她没气馁,反尔越玩越疯。

亮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衣上,风儿轻轻拂过耳,牛角辫在脑后甩呀甩,两颊笑得红扑扑,小采凡幸福得像是全世界都绕着她旋转。

他听娘说,她就是和他订下娃娃亲的小姑娘,以后将会是他的妻。

十二岁的年纪,感情是懵懂的,他没想到爱不爱那么缥缈的事,只知道见到她,唇角总会不自觉地扬起。

和她在一起,如沐春风。他喜欢这个带给他欢颜的小女孩,真的——很喜欢。

渺渺荒烟,一坏黄土。

“没有想到短暂分别两年,水意就死了。”君夫人站在坟前。低声地说着。

荒地的冷风卷起了愁绪,她寒着脸儿,不敢相信卫府连捎都不肯捎个好友的死讯给她,她迟至水意都下葬了,才直奔坟地来见她最后一面。

“她始终闷闷不乐,大夫说是积郁成疾。”卫勋风语声淡淡。“不过,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太多的痛苦。”

“我离开关京之后,肯定没有人听她抱怨,什么事都往心里藏,她才会积郁成疾。”君夫人终于忍不住地啜泣出声。“她怎么不会为自己争取,就只知道忍让?”

卫勋风退到一旁,知道她有话对长眠于此的娘说。

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歪着头看他。

“采凡。”他唤着。

她的眼中,找不到与他相似的熟捻,也没有如他一样,有着潜藏在眸底的欣喜。

她没应声,光拿一双乌溜大眼瞅着他。她忘记他了!

心里有着浓浓的失落,压在心里沉甸甸地不舒服。但看到她可爱的模样,卫勋风眉眼一掀,还是无奈地笑了。

对她的印象记得极深刻,她的笑脸常在他脑海中闪耀,尤其是在他不如意的时候。

那一年,君府撤离关京,小采凡一见到他送行的身影,就哇啦哇啦地哭起来,硬是拉着他衣摆,不让他离开半步。

是他安抚了她的情绪,慢慢地把她哄到睡着,才抽身送别。

这一别,就是两年未见。

当年那个抱着他哭的娃娃啊,长大了,眉儿、眼儿更灵俏,个于抽高了,两条牛角辫也长了,就是没长记性。

采凡偏着头,看了半晌,才从他的笑容看出一点端倪。“勋、勋……”

“熏什么?熏鸡还是熏鸭?”他打趣。“你肚子饿啦?”

这触动了她的记忆,采凡小脸一开,慢慢浮现往日的光彩。

“勋风哥哥?是勋风哥哥对吧?”她扑上来,咧开笑颜。“采凡好久没见到你了。”

“都快把我忘了?”

她不会作假,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对呀!我差点都把你忘光了。”

坦白无伪的回答有时可真叫人伤心。“搬到新的地方住,过得好吗?”

她露出了大大的胜利笑容。“娘让我去私塾念书,我成了孩子王喽!要是有小朋友笑我们家破烂,我就打他们。”

她撂出拳头,一脸果决。

“你又握错方法了。”瞧着她的模样,他知道,采凡喜恶分明的性格又更明显了。“不是教过你,不可以把拇指塞进拳头里吗?”

她没仔细听,许多话都在喉咙里排队,都是急着要说给他听的。

“勋风哥哥,你知道我大哥有多厉害吗?”她喋喋不休,一股脑儿地跟他报备近况。“我听到他跟我娘说,要参加武状元的考试,武状元唉,打人肯定很疼的,他可厉害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脸崇拜的表情,怀疑如果要能让她记着长长久久,他最好也在她心目中赢得一个偶像的卖座。

采凡仍不停歇地说着。“每天天还没亮,大哥就起床练武喽,我都会假装要上茅房,然后偷偷跑去看,偷偷学他打拳。有一天不小心被大哥发现,他还好生气……”

卫勋风看着她口沫横飞的样子,微笑,品味再见到她的幸福感受。

不禁想到,她的生活里,“勋风哥哥”已经离好远。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

再一个三年,或再一个五年,她还会记得他吗?

再一个三年,或再一个五年,采凡还会记得他吗?

再度分别三年后,卫勋风自己找答案来了。

简朴的宅院门口,挂了块刻着“君宅”的木牌,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在嬷嬷的带领之下,进入花厅,啜饮热茶。

经过多方打听,他终于找到要找的人。随着家运起迭,这一家子迁移多次,终于在最近有了明显的好转。

“勋风?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君夫人在嬷嬷的通报之下,连忙奔走出来。

卫勋风放下热茶,站起身。“打扰了。”

“发生什么事吗?”君夫人担心地瞧着他,怕出事来着。

唐水意去世之后,她曾经私下问过卫勋风,要不要离开卫府。

卫家人天生争权好斗,对外人如此,关起门来自家人也斗自家人。她是盘算,卫勋风既然从没把这种无谓的争端放进心里,干脆早点离开是非之地。不料,他却拒绝。

“我离开了。”十七岁的卫勋风,已经是个英挺伟岸的男子汉。

“你离开卫府,是打算以后要在君家住下?”君夫人惊喜万分。“好好好,你在我瞧得见的地方,我也安心,不然总把你惦记在心里,怕卫家容不得你。”

“不,您误会了。”卫勋风笑得开怀。“我是来跟您告辞,我要出去闯天下了。”

他有一身武艺等待真枪实弹地磨练,之前不愿意离开卫府,不是贪着有吃有穿,而是卫府里的花匠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直秘密地传授他工夫。

工夫未学成,他不肯走。

“你要出去闯天下?”君夫人一呆。“我本来还想,要你跟设阳一起去立军功。”

话一说完,她也觉得好笑。

卫勋风和君设阳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君设阳端持严谨,卫励风是非曲直自有一套道理,一板一眼的军戎生涯怎么适合他?

“这样也好,出去闯荡也算长见识,从今以后,卫府再也没住着让我挂心的人,也就真正与我无关了。”君老夫人沉思半晌。“采凡在后头玩耍,你去看看她吧!”

穿门过户,卫勋风迈开长腿,来到空旷的后院。

记忆中那个小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亭亭玉立的小少女;稚气的牛角辫拆了,乌缎般的秀发拢在脑后成一条油亮辫子;绣花绣草的女儿衫换掉了,一身灰扑扑的裤装取而代之。

半尺长的枯木枝斜斜地插在腰侧,约略是扮演佩剑的角色。

“你是谁呀?”舞拳踢腿到一半的采凡突然停下来,大声地问着。

这丫头呀,她果然只长身量、不长记性,没几年,真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不认得的人。”卫勋风斜倚在墙边,环抱着双臂。他没费力气自我介绍,省得下一次见面又是以怨叹开常“你在做什么?”

“练武。”她大声地回答着,认真无比。

他猛然喷笑。

“你笑什么?”采凡横眉竖目。

“我没笑。”啊,她那从小便棱角分明的个性成形了,当真对谁都不会客气。“我只是一口气没顺好。”

“不准你笑。我正在偷学我大哥练过的招式。”她比划着,挥动的双手和挪移的双脚只有“手忙脚乱”一句话可以完整诠释。

她分明不是“手脚并用”的材料,偏偏不到黄河心不死。

“为什么要偷学?”

“我大哥不让我学。”她忿忿不平地抱怨,神情却难掩对她大哥的崇拜。“我大哥好厉害的,两年前他上武状元擂台,还抢了魁回来。大家都说,他一定能把君家失去的声威挽救回来。”

她摆开架式,按照记忆,再依样画葫芦一番。

“我要跟他学学,随大哥的脚步,振兴我们家。”她壮志凌云,志气比天高。

且先别说她那半调子都构不着的工夫,单看她握拳的方式,卫勋风就非常确定,她的梦想绝对等于痴心妄想。

“已经跟你说过,拳不是这样握的。”他放下双臂,走了过去。

采凡仰首,看着他的俊容,看着黝黑的大掌包住了小手的模样。

“你真该庆幸,喊打喊杀那么多年,你这双手居然没事。”

采凡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愣愣的,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也不指望你想起什么了。”卫勋风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其实是来见她一面的。

这些年来,她的笑脸一直萦回在他心中,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幸福。

闯荡江湖,事多凶险,他特地寻找到君家,想见她一面,把她的欢颜当作心中的护身符,陪他走过漫漫长路。

离开前,君老夫人叮咛他。

“在外头闯,记得照顾自己。”她看着采风歪着头思索,却什么也没想起的模样,又说道:“订娃娃亲时约好的,记着采凡的十八岁生辰来提亲。”

卫勋风微微一笑,踏上一个人的旅程。

时光流转,转眼间,终于到了履行娃娃亲的一天,孰料事情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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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汇集中国国学与西方文化的智慧精华,以上下篇的形式对两种不同的文化进行全景展示。国学院,教会我们审时度势,上善若水的智慧令我们体会为人的谦虚和韬光养晦;哈佛园,令我们激昂振奋,在现代史化的熏染下攀登事业的巅峰。
  • 仙与魔的爱恋

    仙与魔的爱恋

    这是一个小偷出现在远古时代,捡了一个龙蛋,身后跟了一条金贵的蛇,又捡了一个粽子,还生了一萌哒哒的包子,竟然还有个透明人跟着,还开了一个酒店,你当这是幽冥酒店啊,那怎么会呢,想知道吗,那就看看吧,由于小编是个学生,初2年级,是个很重要的阶段,更新不稳定,请大家见谅,还有,体谅体谅小编,多给我点票票,发点书评,转发给好友,么么哒。
  • 九幽撼天

    九幽撼天

    我的一生,可能也只有这一天可以去扭转命运——就算是星辰坠落大地毁灭,也无法阻拦我!所以,管他什么宿命,什么轨道。我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是月沉星坠逆天悖命,我也要改变所谓的“宿命”!
  • 刀塔英雄前传

    刀塔英雄前传

    刀塔游戏前传,一个就是干的故事。(作者玩刀塔7年了,权当是给自己青春一个终结。)
  • 超凡老师

    超凡老师

    一个被冷藏的顶级特工,踏入校园,重回巅峰!=========================王牌特工罗阳,代号“秃鹫”,因为任务失败,便被组织雪藏,谁知竟被组织安排去当老师?校花,美女老师,曾经的美艳同僚,竟然都环绕在自己的身边,罗阳高呼:“我只想当个好老师!顺便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啊!”
  • 女人的河

    女人的河

    李进祥,回族,宁夏籍,现年43岁。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青年作家高研班。著有长篇小说《孤独成双》、短篇小说集《换水》等。先后有10余篇小说入选《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6篇小说连续5年入选全国年度短篇小说选本,上畅销书排行榜。多篇小说获奖,小说《狗村长》获《小说选刊》2006~2007年全国读者最喜爱的小说奖。多篇作品被译介法文、希腊文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宁夏文学院签约作家。《女人的河》这本书就是由他所著,收录其中短篇小说17篇,包括:《女人的河》、《我就要嫁个拉胡琴的》、《天堂一样的家》等。
  • 五代之乱世豪强

    五代之乱世豪强

    这里是五代,没有万人敌,却不得不敌万人。没有钱,所以要挣钱。没有雄心,但注定伟大。他只是在努力的生活着,就像我,就像你。
  • 血逆轩辕

    血逆轩辕

    远离了前尘往事习惯了刀光剑影玩笑了天地法则铸就了大道圣境一介文弱书生写就的染血仙途,一个七窍玲珑塔引发的另类传奇。筑基十层,金丹十层,凝丹结婴,飞升仙界,仅仅是修真的开始......吴钩出品,皆为精品。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求板砖,绝不太监。本书讨论群183910976,加入请注明“小说”。您的点击,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 至尊阴阳眼

    至尊阴阳眼

    其实嘛,阴阳眼不像传说中那般,只能看到鬼魂滴,还有很多种用处,最主要的是,还能当作透视眼哟。而偶们滴猪脚,叶奕烨,就是这么一个天生拥有阴阳眼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