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天和第五天的岸上观光都颇为无聊，对于陆羽繁来说，这条线路的城市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她既不爱逛街，也讨厌应酬，唯有日本干净的街道上跑来跑去的小朋友让她多了几分童心，时不时拿手机给他们拍几张照片罢了。

媒体团队和其他的观光客倒是血拼主力，几乎每到一个shoppingmall就疯狂购物，大陆人挚爱的LV、GUCCI几乎一进门就被扫荡一空，谭芳甚至还买了双GUCCI的雨靴；疯狂的观光旅行团几乎要冲散了熟识的媒体团队，好在整个团都是统一行动的，十来号人就是分散开了，最终也还是会回到邮轮上，所以陆羽繁和谭芳此刻倒都是一点也不担心。

“Fannie，你看这双雨靴嗲不嗲？”谭芳提着购物袋，看见陆羽繁百无聊赖地逗弄着商场门口的机器人，在她面前晃了晃。

陆羽繁扫了一眼，堆起了微笑：“挺漂亮的。”

“你的护花使者呢？”谭芳在陆羽繁身边坐下，四周看了一眼——她知道，有陆羽繁在的地方，付维和钱逸应该都会出现；奇怪的是，怎么今天反而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道。”陆羽繁仍旧是淡淡的，她今天提不起兴趣去应付任何人。

商场的吸烟区，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钱逸递给付维一根烟：“谢谢。”

“谢我什么？”付维点起烟，抽了一口：“薄荷？”

“上次谭芳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不过我也奉劝你，有时候别只看见别人周围的事情，看不见自己周围的。”钱逸也点了一根：“少抽烤烟，薄荷的尼古丁含量低。”

“那你也应该弄点混合的，这种烟是女人抽的。”付维吸了两口，掐灭了烟蒂。

“我接到通知，可能三个月后要调回总部。”钱逸看了看付维，想看看这个自己的死党兼情敌有没有什么反应。

“你想带她走？”付维警惕地看了钱逸一眼，自己掏出了一支小雪茄，剪去靠前的烟头部分，缓慢地转圈点燃，不再说话。

“老男人才抽雪茄。”钱逸耸了耸肩：“她留在你身边没有结果，我打听过了，你的未婚妻，我们的同窗乔懿在加拿大已经怀孕生子了，孩子叫付允乐，并且她目前还是单身状态，名义上很难让别人不联想到你。”

“你调查我？”付维猛地抬起头，良久才吐出烟圈：“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原本我想和你公平竞争，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没资格。”钱逸掐掉手中的薄荷烟，看了看付维：“孩子姓付，难道不是你的？”

“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付维缓缓地灭了手中的雪茄：“我会和繁繁解释这一切，但不是现在。”

“你想骗她到什么时候？她不是我们任何人的所有物，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力。”钱逸狠狠瞪了付维一眼：“没错，五年来她不谈恋爱，一心只工作，现在我才知道，她是为了你疗伤！那你呢？你在加拿大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再回来招惹她？你有什么资格？既然不爱她你就离她远远的！”

“我怎么和她解释，那是我和她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付维似乎不愿意多说。

“那你敢让她知道乔懿已经有个四岁的儿子了吗？你敢跟她说，因为你爱她，所以让乔懿做了单亲妈妈？！”钱逸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不能理解，付维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时机到的时候我自然会跟她说，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付维忍不住低吼：“她爱我，我也爱她，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够成为现在这样，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放弃她，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感情！”

“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会离开你。”钱逸冷笑：“我也是今天才收到邮件，我不保证今晚不会去告诉她。”

“Chale！”付维喊住了钱逸，半晌才开口：“你不必说，我会自己告诉她；如果你不相信，明天你可以再去说一次。”

“我不会让她痛苦两次。”钱逸看了看付维：“你最好用她能接受的方式。”

“我知道。”付维转过身去的背影有些僵硬，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提前去面对——那一年，他为什么要离开她，乔懿为什么会有了孩子……

他也没有把握，陆羽繁能不能接受这一切，在他们的感情还没有浓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但是这些话，如果让钱逸去说，结果一定是不一样的；与其这样，他宁愿自己去面对。

陆羽繁直到回到船上的房间，才见到了付维。

她很少看见这样的付维，眼睛里有几分血丝，身上散发着弄弄的烟味，甚至还有两三分醉意——她的付维哥哥，五年以前是意气风发的，五年以后相遇，是冷静自持的。

而现在，这个男人的眉眼依旧好看，只是一天的时间，下巴上却有了隐隐的胡茬，斜倚在门边，让她不知道该不该放他进来。

“繁繁。”付维叹了口气：“我们谈谈。”

“你……要不要喝点水。”陆羽繁让到一边让他进门，却有些慌乱，这样的付维不是她所熟悉的，少了一贯的冷漠和霸道，反倒是有些颓废，这让她很不习惯。

“繁繁……”付维拉住了陆羽繁，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放开。

“怎么了？”陆羽繁抚过眼前男人的眉毛，心忽然软了下去。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个世界上，谁才会是我的另一半？”付维略有些粗糙的手指爱怜地滑过陆羽繁的双唇：“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我的另一半，她嘴唇上的温度，和我一样。”

这次的吻温柔而绵长，夹杂着热烈的渴望……还有一点点的，悲伤。

“那如果温度不一样怎么办？”陆羽繁的脸都被吻的有些红，一双星眸看着付维，有意扬起嘴角问道。

“那就吻到一样。”圈紧了面前的女人，付维忍不住叹气：“繁繁，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和乔懿结婚吗？”

“呃？”陆羽繁没有想到，付维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我告诉你。”

这是一个简单，却又漫长的故事。

故事要从付维的父亲，付子默那一代说起。

付子默有两个儿子，付维和付尧。在付子默年轻的时候，娶了第一个太太，华家大小姐，华萦。因为付家当时的生意做的还并不是很理想，所以华萦要嫁给付子默的时候，整个华家都十分反对；但是在华小姐的坚持下，这桩婚事还是成了。

婚后，付子默对华萦非常好，而华萦也在结婚后不久生下了付维。华家没有子嗣，所以到后来，因为付子默对华萦的好，华家几乎都快要接受他掌管自家的财产了——但是就在此时华萦的妹妹，华萱，也就是付尧的生母，在一次恋爱失败之后，因为付子默夫妻常常回家，她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姐夫，付子默。

当一个女人想要勾引一个男人的时候，难度一点都不大。

没有人知道华萱是怎么爬上了付子默的床并和他发生关系的，也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居然爱到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悄悄离开了C城，并一个人生下了付尧。

当付尧被付子默和华萦带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岁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对付子默是又爱又恨，对华萦和付维这个大哥，却是恨到骨子里。

“那时候我妈总和我说，你要照顾弟弟，他没有了妈妈，所以很可怜。”付维握着陆羽繁的手，仿佛这样才能安心地陷入回忆：“我后来才知道，我妈其实一直觉得对不起小姨，就是因为小姨一个人带小尧太辛苦，所以才那么早过世。”

“你妈妈也很可怜的，要接受一个拖油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个气度，你应该骄傲。”陆羽繁回握住眼前男人的大手，耐心地听他讲故事。

“后来过了几年，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我妈就过世了。”付维的眼里泛起了泪水：“我很后悔，她走的时候我没能在她身边，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要是我不出国就好了，起码还能守着她。”

“付维哥哥。”陆羽繁握紧了眼前的男人的手，“别伤心，伯母会在天上看着你呢。”

“后来，小尧虽然表面上和我们关系挺好，爸妈为了让我们兄弟感情好一些，还安排了我们一起去国外念书，那几年我们都在一起，一度我也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有了改观。”付维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和陆羽繁说着这个故事。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他们遇到了乔懿，乔懿美丽聪慧，是留学生团体里的一朵花；只是因为出国之前，付维的心里就有了陆羽繁，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从未关注过这个美丽的女子——但他不知道的是，乔氏一直以来和IK都是世交，乔老爷子和付子默是年轻时候的好兄弟，所以对于两个家族的联姻，双方都是求之不得、乐见其成。

和一切商业联姻有相似却又有不同，乔老爷子主张让年轻人自己培养感情，所以付家兄弟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和这个美女“偶遇”，甚至乔懿不仅漂亮，还烧得一手好中国菜。

乔懿对所有人都很好，对付维却是最好。

付维可以感觉的出来，她应该是喜欢他的，但却并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喜欢，更多的有着设定好的意味——那种感觉就像，她是一个正好的时间出现的优秀的女人，一切你想不到的事情，她都会在最恰当的关口出现。

那年他血气方刚，正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在那么远的地方，他和乔懿走到一起。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相互慰藉的，不一定是真心。

“对不起。”付维顿了顿，吻上了陆羽繁的额头，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要继续说的，就是对眼前他深爱的女人、伤害最大的那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