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守夜的是绿柳，听到她在里间辗转反侧，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姑娘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反正也睡不着，凌玥索性坐起身来：“给我倒杯水。”
绿柳答应了一声，点亮烛火，先到外面的茶炉上把水壶提进来，这才走到桌旁准备倒水。
“咣咣咣！”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忽然被人重重地擂响，这声音来得又突然又响亮，绿柳吓得惊呼一声，手中的水壶应声落地。
凌玥心头猛地一跳，一晚上的不安预感终于得到了证实，事情真的找上门了。
外头厢房里的小荷等人已经起身去应门，寂静的夜里，只听见小荷大声说道：“谁在外头？”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太太有令，请各院的主子都起来！”
绿柳愣怔了片刻，才想起倒水的事，一回头只见凌玥已经披了衣服起身，走到了房门口。
“小荷，外头的是什么人？”
见凌玥起来了，小荷忙走了过来：“姑娘，说是三太太派人来了。”
凌玥没有觉得意外，既然凌慧芊是三房的人，那三太太突然找上门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系着披风上的带子，淡淡地开口：“是吗，那把门打开吧。”
风儿上前把门闩拉开，大门一开，只见外头灯火通明，足足站了几十个婆子丫鬟，个个儿都是打扮得整整齐齐，显得秩序井然。
云儿霜儿等几个小丫鬟见了这阵势，不由得下意识地缩回了头，绿柳也觉得心惊胆战，看着众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有凌玥面色如常，说道：“深夜叫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打头的婆子带人进了院子，一抬头就看见凌玥站在台阶上头，头发只松松挽了个髻，身上披着件薄披风，显然是睡下又被叫起来了。
少女目光清冷，娇小的身子却散发着不怒自威的神气，那婆子尽管是个有头有脸的，被凌玥这目光一扫却也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奴婢姓王，深更半夜，惊扰七姑娘了。”
凌玥看着她身后乌压压的人群，嘴角轻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哦，原来是王妈妈。”
惊扰？岂止是惊扰，看着这么多的人，凌玥隐约猜到三太太要干什么了。
王妈妈定了定神，上前说道：“三太太丢了件重要的东西，为了解除大家的嫌疑，少不得各房各院都要查一查，扰了姑娘，请姑娘见谅。”
凌玥只点了点头，便坐在小荷搬出来的椅子上：“请便。”
王妈妈那边人多势众，个个儿如狼似虎，凌玥院子里只是一群女孩子，最大的绿柳也不过十六岁，哪里是这些身强体壮的丫鬟婆子的对手。
反抗既然没用，那就让她们搜吧。
王妈妈似乎没想到凌玥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微微一愣，才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其余的人会意，立刻分头向正房和厢房冲了过去，那阵势，显然是一早就商量好的。
绿柳和小荷交换了个眼神，心有灵犀地走到凌玥身边，一左一右护住了她。风雪云霜四个小的吓得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凌玥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子里，看着灯火笼罩下的人群忙里忙外，似乎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好戏。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房里的旮旯角落都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些人注定是无功而返的。只不过什么都没搜到，不知道三太太会不会甘心就此罢手。
这些下人们显然是得了嘱咐，四处搜寻，连一个小地方也不放过，翻箱倒柜，上至房梁，下到地砖，连花瓶里的花都被拽出来，对着光亮探头仔细打量着。尤其是凌玥的房间，那更是处处都不肯遗漏。
看着那些粗壮的婆子野蛮地将凌玥的被褥一把掀开，带着泥垢的大手毫不客气地在厚实的锦被里捏来捏去，小荷气得浑身直抖，待要张口开骂，却被凌玥暗地里抓住了手。
她们要搜，就让她们搜个痛快。
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却没搜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向王妈妈附耳汇报，看着王妈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凌玥的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意。
王妈妈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早已等得不耐烦，此刻被凌玥盯得如芒在背，更加不安了。
放弃吧，实在是心有不甘，再说什么都没找到，三太太会相信她吗？可是如果不放弃，这里上上下下给搜了个底朝天，可是八姑娘说的那些东西，可一件儿也没找到。
正犹豫着该怎么办，冷眼旁观半天的凌玥忽然开了口。
“难怪三太太会指派妈妈来做事，妈妈搜得可真是仔细。只不过照这个法子搜下去，只怕到天亮都搜不完整个后院吧？”
看着似笑非笑的凌玥，王妈妈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不敢跟她对视。
是啊，凌府后院又不是就凌玥一个院子，她怎么就搜个没完没了呢？找东西也不能就可人家一个院子找啊？
想起三太太威严的命令，王妈妈咬了咬牙，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一个二房的庶女，怎么也比正掌权的三太太好对付。
“姑娘取笑奴婢了，请姑娘稍候。”
王妈妈低声吩咐了丫鬟几句，那丫鬟点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凌玥冷笑，哟，这是去猴子那里搬救兵了吗？
果不其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猴子派来的救兵就到了。
三太太穿着一身紫檀色暗花织锦缎玉裙，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显得十分威严。
而在她身后，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深深低着头的少女，正是白日里“不小心”撞了凌玥一下的凌慧芊。
听了王妈妈的汇报，三太太狠狠地瞪了凌玥一眼，冲凌慧芊一扬下巴，喝道：“你进去找！”
她对自己房里的庶女都是完全当奴婢一样使唤，对二房庶出的凌玥自然也不可能说有什么尊敬，在三太太看来，这些庶出的子女跟小猫小狗差不多，根本算不得是人。
王妈妈偷瞄了瞄凌玥面无表情的脸，自己都替自家主子觉得难堪，说到底这毕竟是人家凌玥的院子，凌玥又是二房的人，三太太连个招呼都不打，直驱而入命人搜查，实在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再说，刚才她翻了那么半天，可是什么都没翻出来，如果这次还是什么都找不到，那三太太可就太没脸了。
想到这里，她蹩到凌玥面前，欲盖弥彰地说道：“姑娘别怪罪，这东西……咳咳，只有八姑娘才知道长什么样，所以三太太才让八姑娘进去看看……”
这次凌玥连话都懒得说，直接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