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佛祖怎么可能会死?”药药无法理解,或者说在人类的认知当中佛祖是永恒不死的。
“佛祖也是人,是人便会死。”君诺回答的很简单,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扯下去,因为那是个非常长的故事,而且涉及到一些隐秘的东西,这些东西他不可能对药药说。
夜色渐深,君诺将火架上已经溢出诱人脆香的兔肉取了下来,只是站起来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今晚风沙有些大,黑夜中只能隐约听见乌鸦沉闷的嘶叫,人口稀薄的边关的夜就如君诺此刻的心一样异常的凄冷。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佛祖不去长安……”
君诺知道药药想说什么,所以药药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那双至始至终都无比认真的眼神盯着篝火说道:“我们从不妥协,当年若换做老大他肯定会去,若是二哥更会去,我那惹人讨厌的师侄也会去,若是我,也会去。哪怕换作是任何一位有信仰愿修佛的人他们都会去。”
“为什么?”
摇曳不定的篝火映着君诺忽隐忽现的脸颊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能听得到他语气异常的坚定与认真:“因为我们傻!我们不会忍!因为我们崇尚自由,渴望平等,向往世间人人成佛!”
这便是破庙力量的源泉,多年前年轻的佛祖遇上了老大,老大与佛祖亦师亦友,因为当时整个神州只有他们两个人希望世界成为这样,他们认为这是美好的,直到今日二哥、君诺、净山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佛祖给了他们信心与希望,老大是他们的榜样,多年之前他们便确定那个理想的世界很美妙,但通往美丽新世界的路被佛门挡住了。
一千年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佛门用武力排斥异己,尸体遍布神州,破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问一句:凭什么?
千年来佛门在地方的分坛建设更是奢侈无比,想进入寺庙烧香必须要交十两银子的费用,想要得到佛门高僧的指点祝福更是要上百两甚至千两黄金,这又凭什么?
在破庙所有人的眼中佛门只不过是脚下踩着无数尸骨,自己却是披着神棍鲜衣内里却腐朽蛆虫遍体的行尸走肉,他们丑恶贪婪。
这些破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愿看,因为不愿意所以要说出来做出来。更因为不愿意所以他们从不妥协。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知道,理想终归只是理想,世上又怎么可能有绝对性的自由与公平。但是否有人想过这世上的秤杆倾斜得太过厉害了些么。”君诺说完这话扭头望着药药认真且无奈的一笑,然后问道:“药药你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每次哥哥外出回来都会给我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药药毫不犹豫的回到道。
“那些玩意儿想来都不便宜吧!”君诺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才继续说道:“但又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们家很穷每天因为一碗无味的米饭而东奔西走时,你还会拥有这些快乐吗?”
“瞧瞧这世界,你悄悄从家里出来随便走一条路便遇见那么多你看着都不忍的穷苦人,你能想象得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人过得是无比的困苦吗?”君诺说完这话却是沉默了起来,顿时周围除了篝火上的柴火烧得发出“噼啪”声外竟是一阵安静,良久之后才听见君诺低声说了一句:“佛祖怜爱世人。”
“百姓多愚,但却纯朴,我们这些人都是在泥土灰里摸滚打爬的。知道世人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药药在摇头,君诺在自顾自的说着话:“就是希望下个月的收获季节能多收几斗米,换点厚实的棉衣撑过这个寒冬。”
“佛祖说过:理想世界永远无法实现,但我们可以尝试着去接近它,至少得让世人能温饱,所以我要成佛,我要怜悯他们。”
“之前也说了绝对的理想世界我们深知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也不会真的愚蠢到去追求它。这些东西我们都不要,我们要的很简单就是能够让神州的每一户人家桌上多一碗大米饭。佛门没有药王宗的大德,没有剑阁的无私,更没有琴谷的大能。其实这些他们也能做到,但是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其实就两个字:贪、懒。杀无数人巩固自己能够去懒惰的地位,吸天下人的血去满足自己的贪欲,这些我们不愿意看到,更不会妥协。”
“佛祖怜爱世人,愿意为那一碗米饭折腰,愿意为当年遍地的尸骨迈出这一步。而我们也同样如此。”
荒漠的土地上一片寂静,风沙凛冽似乎要吹散周围所有的声音,乌云遮了满天星光,似乎要永远遮住这片天。
药药在沉默,君诺带给她的震惊已经够多,但随着吃惊的程度越来越深,此时的她仿佛已经麻木,她吃惊于君诺他们的目标,麻木于他们的疯狂。
一碗米饭,一件棉衣便是全部?
为了一碗米饭便敢找佛门拼命!
这到底是愚蠢的疯狂还是无上的圣贤?
篝火旁君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不断的摇晃着,似乎只有在这种黑暗寂寥的篝火旁他才能让人感觉到他的身体的高大。
风沙中药药看着君诺久久说不出来话,此刻她感觉到的不是高大异常的身影,眼前只有一个沉默孤寂的少年。
“你会死的,一碗饭,一件棉衣,值得吗?”
“你错了,我们跟佛门拼命为的是千千万万碗饭,千千万万件棉衣,还有佛祖的命。为了这三样东西我们永不妥协!”
风沙更加的疯狂起来,打在枯藤老树上如厉鬼一般在嘶叫怒吼,黑暗似乎也被它不断的鞭挞着,想要吞没这里唯一的光明,那片低沉的乌云也更加厚重如有了生命一般拼命的往下坠似乎想要压断这里唯一的一棵老树。
漆黑的夜,遮住了漆黑的眼,无人知道在君诺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天地开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