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声还没落,美人竟然扑了过来,吓得我怪叫一声扭身就跑,并且气死人不抵命地乱叫着:“姚大哥、倪大哥、胖子,美人春心荡漾,心绪激昂,要吃人了,救命啊!啊——!姚大哥,你骗我!”我没跑二步就被美人一把掐在脖子上,叫没二声发现他再用力掐我也不觉呼吸困难,顿时不再害怕,将手里的肉往高了一抬贴在他唇边,半扭着脸说:“美人,牛肉烩得酥烂,极是可口,当真不吃吗?你七天不进食,掐不动我。”
姚青等人本被我叫声吵过来,见我被美人捏在手里掐住脖子,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忽见我闲闲地又去调戏美人,顿时大为气结。美人被我气得面孔铁青,全身都在发抖。我嘻嘻笑着说:“美人,晕不得,一晕了便由人随意摆布。嗯,快些将我放下,铜枷极凉,我半个身上躺在上面,你不觉重,可我觉得凉,极不好受呢!”
美人此时已被我气地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三佛涅槃,目眦欲裂地死盯着我,眼曈之中闪动阴森森青光,然后突然张嘴把我手中牛肉吃进嘴里。我咧嘴嘿嘿笑起来,连忙撕扯着牛肉喂他,并且说:“慢点吃,多着呢,肉圆死贪心,整锅端了来,至少还有十几二十斤。姚大哥,水,别噎着美人,看着叫人怪心疼。”
倪升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胖子边笑边说:“世上竟有这样人,圣人也叫他逼疯,万幸了不是女身,否则确不苦了周大哥一生。”姚青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冷着眼盯紧美人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倪升笑着笑着突然一指点了过来,胖子也同时动手,一脚踢向美人的双腿。我只觉眼前一花,已进到囚室内,仍是被美人捏在手里。姚青他们三人也跟了进来,围在美人身边,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手里把最后一片牛肉递给美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吮着手指说:“怎么打起来了,不要打啊!美人好不容易不想死了,你们别糟蹋我一翻心血。”
倪升瞅了我一眼,那眼神颇有点像是周亢暴抽肉圆时的光景。几人僵持了一会儿,美人突然将我丢开,然后坐回草垫之上。姚青一把将我提了出去,然后锁上美人囚室的房门,松了口气地对我说:“不知死活的东西,你道他好招惹,依他之能,这天下间无一处可囚得住他,他不离去,实是忠心一片,你再触怒了他,周大哥也救不下你。”
我嘻嘻笑着说:“姚大哥哄我呢,他一心寻死,哪里来的忠心一片,可没听说了死人能为国尽忠的,大好河山让外族入侵之时,让死尸上战场吗?那到是不惧刀箭锋利。姚大哥是巫医,学那赶尸的法门应当不难。大哥前时说那个什么州天灾,一路饿殍,你去招来存着,也不费米粮,不怕了粮晌苛扣,开战之时恰当其用。”
倪升失笑地说:“好张利口,你不做师爷可惜了。”
我扭扭身子,从姚青手中挣脱,回自已那间囚室里拿来牛肉,问胖子:“酒呢?有肉无酒如何吃着香。”
不等胖子吱声,麻五已经笑着拿抱来一坛酒,并且说:“早备下多时,只等着小爷你拿肉出来。”
我开了美人牢门,领先走进去说:“只差大哥没回来,不等他了,他一身味道别说左监军受不了,我也受不了他。”
胖子对一个狱卒说:“外头门锁好,可别叫人闯了进来,西六营连着走失二头牛,巡营四处生事,没得冤来我们头上却不晦气。”
姚青开了美人身上重枷,倒了一碗酒递给美人,又倒了一碗拿在手里笑着说:“姚青一向敬重梁将军为人,今日能与将军对饮,此生无憾。”说完几口将一大碗酒吞下。倪升与胖子也将酒碗一举,三二口将酒喝下,脸上虽然笑意盈盈,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一片凝滞庄重之色。梁美人一声不出,只盯着酒碗不动,停了一会儿才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我眨了下眼睛,此生无憾,忠心一片?嗯,周亢准备离开此地呢!我无声地轻笑起来,原来如此。我也跟着拿起酒碗小小喝了一口,啧!烂酒,看来喝酒也如喝茶,饮的是那份感觉。但我没那感觉,这酒不吃也罢。不过就我一人吃不进去,很没意思呢!我低头无声地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笑着说:“犯官逃卒不能领军作战,民团虽强,只怕朝中官员一心以为,攘外必先安内。”
姚青惊讶地看向我,梁美人清冷地目光也射到我身上。我笑嘻嘻地问:“陶岂是何人?”
胖子怔忡一下才说:“你如何知晓陶岂此人?”
我撕下一片牛肉吃着玩,笑着说:“大哥告诉我的,你们不也知道,原本当我是陶岂派来。”
“陶岂是四品带刀侍卫,左仲良心腹。”梁美人冷冷地注视着我,悦耳的声音有如冰珠玉盘相撞般清脆。
我转头看向胖子,不安好心地说:“胖大哥,戚英欲拿我献与左监军,为何陶岂会放我来此?莫不是左监军原本心有所属,眼下却空落了,所以四处捉人填空?”
梁美人顿时铁青了面孔,额上青筋直跳。唔!这表情我喜欢,分明告诉我左监军自早八早的将他关在身边嘛!那周亢、姚青他们是何时从米脂岩来的这儿呢?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专为梁美人而来。我瞅着梁美人轻笑着,欣赏美人就是舒服啊!即使发怒也如跃上海面的太阳般光彩照人。
姚青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左监军近来脾气暴燥,动辄杀人。戚英好权,钻营媚上原是惯作,拿你献与左监军算不得甚么。陶岂眼光深远,韬略谋术军中无出其右,左监军对他极为依重,戚英如何与之相提并论。”
我嘻嘻笑着说:“户枢不蠹,流水不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哥天天关我在牢里不是长久之计,也当让我出去踏踏青,沾几粒虫卵回来。”
倪升一脸听天书的表情,瞪着我说:“你哪里也去不得,戚英向与周术交好,那周术虽是不学无术却是鬼计万般,使个绊下来弄走你,好似捻蚂蚁般轻巧。”
胖子冥思苦想地瞅着我,眉头深锁,似想通又似乎不通,最后忍不住对我说:“实对你说,我等原本米脂岩驻军将领,听闻梁将军因容貌受陷于此,心中忿忿,遂伪做配军来此,欲救梁将军脱困。相州、中山府、信德府起事,逼斩左监军。你若另有妙计,不若明说出来。”
相州、中山府、信德府好像都不是什么边防重地,驻军人数有限,闹起事来一下就被镇压,还逼斩左监军,怕是事情都还没闹上去就被解决了。我瞄着梁美人,笑着说:“兵将不足,地理不便,进不可攻退不可守。成王败寇,刀笔吏者下笔万言,官书多严谨,歌皇恩平叛镇乱,颂帝德灭妖除媚,侫倖之名当可留万年。野吏多情义,嗯,周亢冲冠一怒为红颜,兴兵起事进逼朝庭,这说法当可传百世。”
“呯!”梁美人猛然捏烂手中酒碗,抬手便将碎碗片划向他自己脸上。
姚青抬手拦住,急声说:“梁将军万万不可如此,容貌天生与人无怨忧。古之狄青容貌俊美,上阵杀敌须带鬼面,可知其容貌与梁将军相仿。错不在将军之貌,毁之何意。”
“正是,正是!”我用力点头,火上加油努力添乱,“武官面圣,必得去掉面上刺花,以免惊扰圣驾。梁美人上朝本是赏心悦目,大快龙心,若一朝损伤,惊扰圣驾,便是灭门死罪。梁美人唔唔——!”
倪升突然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双目冲血地恶声说:“死小鬼,再要胡言乱语,我将你炼做丹药。”
我眨了下眼睛,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开我。倪升恶狠狠盯着我,全没放开意思。胖子愣愣地看了倪升一会儿,才一把将他拉开,看着我笑起来说:“你到底何物?如此精通人性,往日到是小瞧了你。”
我搓搓脸,瞥了倪升一眼,笑着说:“不是说过了,我是人,自然知晓人性唯微。倪大哥方才还待我极好,只一转眼便被美色所迷,为了梁美人要我性命。哇啊——!”我猛跳到梁美人身后,堪堪躲过倪升挥来的一拳,接着刺激倪升说,“杀人灭口吗?大可不必如此,梁美人心中没你,你爱死他,他也当你如无物。哇啊——!”梁美人一把掐在我脖子上,双目赤红喷火地盯着我。我凉凉地说:“梁美人,不要抱我那么紧,还有人看着,我会不好意思。”
“扑——!”胖子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哈哈哈……”再忍不住放声大笑,瞪大双目看向我,“你今日百般混闹是何目的?你行迹败漏,周大哥为你安全,必得提前行事,你既乖觉,便早早将计策细细道来,我等也好与你配合。”
我往梁美人手肘麻筋上一弹,令他松了手劲,缩身脱出他的掌握,往他身边一坐,嘻嘻笑着说:“你果然善谋,平日装傻充愣,让姚青代你出头当谋士。呵呵,要杀左监军不难,难得是让谁挑大梁,陶岂扛不下这担子,得找个平时三边不靠,各不得罪的中庸之人,方能保得左监军死后势力平稳,我们才可平安离去。这人便由你们找,事端便由我来生,梁美人,我日后安全就全指望你了,你不会狠心让我步你后尘吧!”我话还没说完就先跑走,回过头看着梁美人气的青黄不接的脸,哈哈大笑。
“何事笑得快意?”周亢一身水气地走过来,拉着我仔细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那枚珠子果然有效,你只放着有何用,不若拿来吃掉,身子早日健壮得好。”
“你怎么进来的?”我瞪着他,伸头看向通道尽头,看到麻五走过来,这才笑着说:“下雨了?梁美人今天又吃又喝,还与姚大哥他们比武,好不精神,这都是我的功劳,大哥如何谢我?”
“正是!”周亢点了下头后,惊诧地看看梁美人,又看看姚青等人,摸不着头脑地看了我一眼,略一思索便笑开脸来,往梁美人面前一坐,拿起我的酒碗对梁美人说:“大丈夫之死当重于泰山,轻如鸿毛,梁将军国家栋梁之材,当以有用之身保疆护民,下官预祝梁将军早日官复原职,收复大好河山。”说完一口将酒喝干。
梁美人一声没出,拿过面前酒碗,也将碗中酒一口喝干,这才说了句:“痛快!”然后抱过酒坛直接狂灌。
我愣了一下,嗯,这小子不会喝饱了酒,借着酒劲回头打我吧!刚才刺激他玩的开心,回头被他报负起来,可就不是我开心了。美人通常都是蛇蝎心肠,看泷沨、媚滹他们就知道,所以,我以后得——嘿嘿。我瞄瞄梁美人,在心里奸笑起来,出门在外的日子,就是快乐啊!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