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后过了很久肉圆才回来，丢给我上百粒乌精子外加二块冻龙石，然后坐在墙角一时满脸得色，一时满脸阴沉抑郁，一时眼光闪闪满脸诡诈，真不知它算什么妖兽。我把总算全干透的长发随意地拢在一起乱拧几下盘到头上，掏出一根较长的灵木精魄插上去将它固定住，然后跑去梁美人的囚室。
梁美人、周亢、胖子他们都在，一个个面色沉重萧煞，气氛很是严肃窒闷。我跑进去往周亢身边一坐，困惑不解地问：“大哥，酒楼内肉食丰沛果蔬鲜美，为何营里却吃的恐怖？不仅薄粥清淡如水，肉食更是难觅。还记得第一次吃薄粥之时，全当你是叫花子。”
胖子笑着说：“营中伙食怎可与酒楼相提，周大哥向与兵卒同饮同食，俸禄多拿去周济贫病。若非担心雷弟安危，仍是那身花子袍。”
我嘻嘻笑起来，抱着周亢一只手臂说：“大哥也是美人，蓬头垢面之时看不真切，如今显出真面目，少不得这死牢门槛要被媒人踏破。”
梁美人忽得问：“你为何说陶岂害我？”
“咦？”我扭头看向他，“你不知道陶岂因何害你，还是不知道害你的人其实是陶岂？”
梁美人沉吟半晌才说：“曾有此想。”然后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你事事不知，如何确定是他害我？”
我笑着说：“陶岂本与大哥不和，有人盯梢再是正常不过。戚英为得到我必命人盯紧大哥，营牢之外也必命人监视。今日出门盯梢不止二三人，而美人你入牢无人探视，原是受人拦阻，被赦多日而不离去定招疑窦，有心于你的人自然前来窥探。不遇到敏之我也会找上别人，酒楼里仍是少不得一场打斗，最短时间内让人知你现身。酒楼左右一路行去原本并不多见将领，打斗之后暴增。你因何收监军中必已传遍，我惨叫二声相试，果然冲了进来。既不知我是何人，又不曾真切瞧见我的面容，前来救的当然是梁美人你。戚英欲得我，如何能让敏之与我相交，若要拦阻唯找左仲良，又需防我被左仲良看中，必设诡计。他迟迟不来，褚大哥不提玉芦，我也会提意前往他处，防他暗中诸多手脚。我认得之人越多，戚英越加难以得手，因而迫不及待。西六营与东七营交恶，打斗起来，我一个不会武艺之人趁乱掳走又非难事，但有敏之在场难以打斗。白承局被打丢在酒楼内，戚英必问他因由，周术上楼实为引发争斗。
剪子股本不见军卒，忽得冒出那许多西六营军官围斗你与苏大哥，显然有地放矢。戚英私利好权，必不肯让人将我夺去，轻易不寻人相助，恐生枝节，可知这些人必是为你而来。左仲良早已出门前往酒楼，戚英既能追到剪子股，左仲良怎会不知，迟不出现必是受人拦阻。你若与敏之交好，左仲良再想囚你做他禁娈不易，唯有再陷你于牢狱之中。陶岂长于谋略，受左仲良依重视为心腹。他与敏之敌对，熟知敏之脾性，若想敏之面前带走你，必入你罪才可。周术官微职低小人心性，若非许以高利又受胁迫，必不肯亲身涉险，何况让你得知是他下手勾陷。由此可知害你的另有其人，丢出周术不过转人视线。你赦罪复职，周术为求自保，无论如何也得拼死陷害你。有他出面别人不打他，你也必不放过他，因而他必是自荐前来讨打。既然陶岂有此计策，已无须左仲良亲来，但左仲良已然出门，却又中途受阻，戚英无此能耐，那便是陶岂所为。由此可知左仲良今日出门并不曾知会陶岂，陶岂却急急行事。为主上谋事太过尽心，若非别有所图，便是与梁美人有仇，以往之事也必然是他所为。”
我停下来瞄瞄梁美人阴沉的脸，嘻嘻笑着说：“敏之虽听说左仲良对梁美人不轨，却不信叔父当真做出此事，如今梁美人当面承认，心中还是有些犹疑。方才当街出言相逼，又有陶岂这对头在，日后与他叔父迟早成为水火。敏之年岁不大，鬼心眼却不少，梁美人越发不安全，不如暂时退役远遁，待得大战将起再行应征入伍。”
胖子一听我这话，立刻点头说：“如此最好。”然后以看向我说，“雷弟如今艳名远播，怕是比梁将军更加危险，不如随梁将军一同离去。”
我甩了下手说：“不成，我若离开，岂非白费我这一天的努力卖弄招摇过市，况且梁将军要想平安走离去，总要给左仲良找些劳心劳力之事忙他到死才可。”
周亢叹息说：“陶岂突然改口，心中必有计较，我可助你抵挡鬼怪，权贵相逼却难保你万安，雷弟当真不怕吗？”
我轻笑着说：“若是怕，怎会出牢生事，大哥不是已知我在施美色诱人，又何必说这番话。”
周亢静默片刻才说：“今日起，你再不可踏出死牢半步。”
“哦！”我点了下头，奸笑着说：“敏之等人来请，大哥怕也拦不住，何必为难自己。况且我不出去生事引人注目，梁美人也走不掉，不如让我挑得他们鬼打鬼后，再将我关死牢内。”
胖子叹口息说：“你任事不知太过危险，晚几日再外出，我把诸事与你细说一回，也好让你心中有数。”
“我非军卒，不必知晓军中之事。”我笑站起身说：“无论何人智计百出皆有目的，只要知道他所求为何，便无须管他千计万策，只管自行安排布置，比他快上一线，他再多计谋安排也全然白废。我新来乍到，并无长远计谋陷井等待，算是异军突起，正可乱他阵营。大哥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允我出去胡闹，更不会修整仪容前去相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日已播下火种，只待风势。我去休息，准备起风。嘿嘿……”
本想回去美美睡上一觉，哪知幻像又来，被媚滹指头指脑的骂个不住，竟然是为了我用色诱术，这真是太意外了，难不成这幻像是双向的，我看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可以看到我？好不容易媚滹骂累走掉，梅婆婆又来接班，真是命苦。死肉圆这次也不来吵我，由着我一直给梅婆婆叨念，等会儿幻像消失，一定提来肉圆真身狠抽。我吃好东西时它就来吵，梅婆婆叨念时就闪，很是令我怀疑它也可以看到幻像。
好不容易醒来，周亢已去操兵多时，肉圆面前正有几只鬼物给它捏来揉去，已经被它虐待的半死不活。一眼瞄见我醒来，眼神闪烁了下，一爪将几只鬼抓死，凝出它们的精气珠丢给我，然后消失不见。我洗漱完，它冒了出来，竟然拿来一盘八仙过海，一盘红烩沙鸡。这二道菜我昨天在酒楼吃过，它一直跟在旁边看着，那这菜是它跑酒楼里偷来的？
我瞅着好一会儿，才说：“别人吃剩的，我不吃。”
肉圆连忙挥着爪子啾啾叫，指着菜让我看。我扭扭脸说：“刚炒好的菜哪里轮到你拿来，一定是客人吃剩被你拣到。不吃，坚决不吃。我现在又不是乞丐，抵死不吃残羹除饭，特别是这种不知沾过哪个恶心巴拉东西口水的剩菜。你再敢拿这种东西来，我让大哥烧死我。”
肉圆听我如此说，双眼直喷火，跳着脚啾啾直叫。我理也不理的出去找梁美人，见他正在吃营里的恐怖伙食，忙拉起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梁美人不可吃这里饭菜，毒坏了容貌却不心疼死我，和大哥一起玩亲亲也不好看。”
梁美人闻言轻笑起来，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生气反笑，是不是气过头了？昨天还要与我同归于尽，今天怎么就没事人一样了？我忙扭头看向胖子等人，因为他们现在不算外人，所以在他们面前随我说啥也无所谓？
梁美人看到我满脸困惑也不解释一下，只是说：“去哪里吃饭？”
我嬉皮笑脸地抱着他的手臂，在他身蹭二下，腻腻地说：“只要不会毒坏梁美人你的容貌，你说哪里饭菜好吃，就去哪里，有你陪着，我吃什么都香。”
“柳子街有家饭庄不错，去那里。”梁美人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头发为何散着？昨日不是有支发钗吗？”
怎么会这样？我如遭雷劈地瞪着他，怎么还不生气？“不知丢哪里，懒得草垫上乱翻。”我随口回答，脑子还处于凝固状态，没道理，实在没道理，嗯，一会儿到街上再试试。我又瞄了瞄梁美人，嗯，到街上人多的地方，再试试。
才刚出营牢大门，就看到不远处敏之、苏孝义等人连袂而来，正是昨日惠娘那里吃酒的人，一个也不少。
冯泰一见到我便说：“昨日玉芦没吃上几盅便换了排烧，好不悔恨，今日雷弟定要让我吃个畅快。”
敏之则是欣喜若狂地扯着我衣袖说：“雷弟赠我的乌精子，我让人连夜打造，想必此时已然出炉，雷弟随我前去一观。”
“乌精子？”苏孝义讶然惊呼说：“有此物在定可出宝刀利剑，左大人早不说明，到是哪家铺子铸造，快快前往，快快前往。”
我微愣一下，才想起乌精子还可熔到铁水之内煅造兵器，所出利刃吹毛断发，锐不可当，放置泥内水中万年不蚀。梁美人也对此大感兴趣，冯泰几人不知乌精子是何东西，追着苏孝义问东问西，对乌精子所铸之兵百般好奇，更是对乌精子万分神驰。后听敏之说我用乌精子镶发箍，顿时大骂我糟蹋宝物，痛得他们顿足捶胸，嚎哭连连，恨不能给我个三拳二脚，让我清醒清醒。
瞅着他们的样子，乐得我合不拢嘴，总算明白为何宝刀赠英雄。想到肉圆拿来的大堆乌精子，我真替它们叫屈，怎么就落到肉圆和我的手里。在肉圆那儿是当食吃，在我这儿是当饰品，而且还是极不重视被当垫底的那种。若是落到这些人手中，必然珍之爱之，百般呵痛怜惜。
说到发箍，敏之一把捉了我的头发，几下把它们挽起，从怀里拿出一支白玉发钗给我固定住。笑着说：“昨日见你披发去铺里打造发箍，今日又披发出来，如何不先买只钗来用着？”
我嘻嘻笑着说：“大哥军晌拿去周济贫苦，我身无分纹，打造发箍的银两还是向梁大哥借贷。本想去盛宝楼做乐师赚些银两，大哥不许，正想何处谋些钱财。敏之介绍一处，大哥不好驳了敏之面子，定然许的。”
禇洪蹙眉看着我说：“盛宝楼并非好去处，雷弟如何想到那等所在。你还在年少，正当读书之时。以往在何处就读？可曾应考？我命人快马加鞭去府学请回官谍文案，雷弟尽可衙前报号，学馆中挂名就读。”
学馆？我眨了下眼睛，哦哦哦，真的很想去见识一下，向往，万分向往。激动的我自己都能看见自己眼中射出烈阳般光芒，连忙说：“我以往病在家中，只请来夫子教学，从不曾入馆读书，也不曾考过什么，这样还可进学吗？”
褚洪看我兴奋模样哑然失笑：“周教头恁的粗心，竟不知雷弟性喜读书。”
梁美人似笑非笑地瞅了我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我想起那天一早醒来，发现他跑我囚室里读书，不解他是何意，一时憋闷生事，把他读的书拿来乱翻几下。无论兵书还是游记，从头到尾的叱驳个遍，更不用说那些儒学法典教条，早给我骂的体无完肤。把梁美人说的一愣一愣，而且我当时提到的N多名家章句书籍，他只闻其名无缘拜读，还是我不知怎么从幻像中抓出几本给他。对了，他后来二天也跑我那里读书，不会就因为这个吧！那我不是自找罪受么我。
我抽抽嘴角，只当没看见他，再次问褚洪：“我当真可进学读书吗？”
“当真。”说话的是东四营的张进休张十将，刚才就数他心疼乌精子最狠，险些痛哭失声，此时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雷弟身骨柔弱，当学武艺强身。以往不在周教头身边，无处学习，如今跟在身旁，不可浪费时光。”
嗯？让我习武？我瞅着他奸奸地笑起来：“张大哥自家兄弟，说话不必如此隐晦，我再不会拿乌精子当做首饰。”
张进休顿时涨红脸，冯泰哈哈大笑地说：“老张还在心疼，日后见到雷弟必得躬身低头，否则见到雷弟头上乌精子，又要疼得涕泪交流，好不难看。”
鲁连也大笑着说：“待会见着左大人新铸利刃，老张怕是要哭倒地下。”
敏之笑着说：“还不知能不能成，铸师也是首次得乌精子制兵，虽有此家传，毕竟数代以前，事隔久远也不知多少错漏。说是今晨可成，他心中也无十分把握。”
“即使不识此宝，但能得之而熔于铁水内，所出之兵亦非寻常可比。”苏孝义不甚在意地笑着说，“左大人求好心切，怕是一夜不曾合眼。”
敏之点头笑着说：“心中好似火烧油煎，一夜坐卧不宁，等得好不心焦，幸而你们早到。方才来路还想着，雷弟若未起身，定要一盆冷水浇下去。”
我一指敏之鼻子，恨恨地说：“好狠的心肠，死牢本在地下，暑天正午也阴冷无比，拥被而眠还觉清冷，你竟想拿冷水泼我，若然病死，做鬼也不放过你。”
敏之大笑着说：“哪个让你顽皮过堪，被周教头关去死牢内住着，日后馆中就读，不如就近住去我那里，既不受冷上下学也方便。”
“不去。”我仍然一副恨恨模样，很不以为然地说：“你诡计多端又表里不一，极会做作，我不及你肚里乾坤大，喜好一总表在脸上，到你那里少不得受你欺负，不去。”然后我又抱紧梁美人，嘿嘿笑着说：“梁大哥与大哥都是绝世美人，我住死牢可天天欣赏，敏之那里绝无此等养眼之人，坚决不去。”
冯泰闻言大笑失声，用力拍着我的肩说：“雷弟少小年岁，竟有如此眼光，难怪家中有一百零八位美娇娘。哈哈哈……”
梁美人竟也一同大笑，不会吧！我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又在自己额上试了试，摇摇头，再摇摇头。苏孝义好奇地问我：“雷弟这是做何事？”
我瞧了他一会儿，才有些晕晕乎乎地说：“梁大哥头不热，因之不曾发烧，头便不昏，无须吃药也就不是吃错药，那只余下中邪。若说中邪，他身上有宝玉避邪，万无中邪道理。可为何我今日调戏他，竟全不发怒？这不奇怪了，试了多次也不发怒，那多不好玩，日后还有何乐趣。”
“啪！”头顶顿时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梁美人好气又好笑地瞪着我。敏之等人已笑得翻天覆地，一路打跌，指着我直叫：“妙人，妙人！”
